第二百五十章 驿馆见闻-第2/5页
官驿不是私店,即便给钱也是不合规矩的。但那兵丁也知道周澈的底细。虽然如今外迁,但虎死架不倒,袁家的女婿岂开罪得起?只耐心劝道:“周司马忒好心了,谁不是人生肉长的?不是我这当兵的心狠,只是这样的事如今太多了,您管也管不过来呀。”
“我遇不见的也就罢了,既遇见了就得管!叫他们进来。”
得了这句话,七八个叫花子踉踉跄跄地进来了,跪在周澈面前磕头道谢。哪间屋也安置不下,只得唤周仓与兵丁取柴点上一把火,诸人便在院当中随便坐了。周澈与驿丞皆拿来干粮与他们,吃的还是少,又叫周仓到各处房里找往来官人求些。
毕竟还是好心人多,不一会儿,什么粗勃勃大饼子都拿了来,这些讨饭人见粮食如得活命,顷刻间抢了个精光。
周澈瞧这些人大多数并非老弱,而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其中还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他们操着江东口音,心下十分诧异,问道:“你们年轻轻的,为什么不在家耕种,背井离乡到九江来干什么?”
不问则已,这一问哭倒一大片,有个汉子答道:“我们是被抓去给皇上修园子的。”
那是在两年前,皇帝下令翻修上林苑、灵昆苑、禁宫西苑等御园。完工后刘宏感到那些个园子太小也太古旧,便准备在洛阳城西开垦荒地,花大钱修一座更好的园囿——西园。诏书还没有正式下达,朝中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反对声一片,尤其是谏议大夫杨赐,特意上表阻谏。
而鸿都门学士出身的宵小谄臣们却继续蛊惑皇帝,侍中任芝与乐松甚至察言观色说:“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为小;齐宣五里,人以为大。今与百姓共之,无害于政也。”都比出周文王来啦!这样话谁敢直言撼动?致使刘宏不纳忠言一意孤行。西园划地之后,征发各地能工巧匠连同京畿民夫苦苦折腾了两年,耗费资财无法计算,饶是如此园子才修了一半。
周澈心下骇然:“你们干了两年的活,就没拿到工钱吗?”
“哪里有什么工钱?官长你不晓得,那些监工的都不是人!”那铁铮铮的汉子抹了一把眼泪,“他们要从毅河引水造池,举着鞭子打发四百多人挖渠,等到河道挖通,一阵冷水袭下来,多少人活活被淹死了。官长您看看吧!”说着脱下上衣,只见他骨瘦如柴的身上布满了鞭痕,最长的竟有两尺多长,泛着殷红的血印,“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活、挨打,再干下去早晚叫他们折磨死,我们几个都是逃出来的!”
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又哭诉道:“奴家我是余杭县来的。男人也去给皇上家修园子,他本没有手艺,硬是叫县里的人抓走了。一去半年音信全无,我母子没有着落,跑到洛阳去寻他。哪知道孩子他爹…早叫当兵的打死了!”说罢呼天抢地就嚎,孩子还小,见母亲哭也跟着哭。
大人哭孩子闹,使得周澈越发烦躁:“苛政猛于虎也!没想到这里比颍北横征暴敛。”
旁边站的一个扬州来的官人,闻言插了话:“想必您是个京官,不甚知道现今的情景。京畿三辅之地还算是好的,出了司隶各州的百姓还不如他们呢!我自会稽来,不但老百姓交不起赋税,那些个土豪也是两眼盯着田地。前些年有个许韶造了反,他原就是个普通佃户。说句不怕掉脑袋的话,官逼民反没办法呀!现在鄞县一代还有反贼余孽。”
那边一个满口幽州话的军官也感叹道:“边郡更没法提起了。鲜卑人里出了个檀石槐,整日带兵骚扰我北疆,抢粮食、抢牲口、抢女人,百姓深受其苦。我家辽西太守兢兢业业,欲修缮边防、保护疆土,几次向朝廷上书,请求拨钱动工,皇上他老人家竟置若罔闻。宁可把钱拿去修园子,都不肯修缮一下城防!”
“其实檀石槐算不得什么,不过一无谋胡帅。当年张奂、段颎镇边,他不敢入河朔半步。”周澈叹息道,“可如今张老将军瘫痪在床,段颎利令智昏党附王甫,再没有人能震慑住鲜卑野人了。”
在这个北风阵阵的夜里,诸人围着火堆各诉忧虑愁苦,不知不觉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周澈回房掩着衣服胡乱睡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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