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2页
“拉倒吧,秦小集!你以为这个真到哪里去呀?它差不多也就接近块破石头了。”
“可,可它是我母亲留下的,说要送给儿媳妇……”
“我们冯家又不是讨饭的,一只破手镯就能打动我。你要是买不起好的首饰,我宁可不要,好吧?我宁可不戴手镯,也决不戴这只破手镯,免得丢人现眼。”
冯玉珍说话这么刻薄、这么无情,我知道她对我母亲留下的这只手镯看不中,不仅看不中,简直不屑一顾,我只好讪讪地把手镯收起来,搁进箱子里去。
以后,家里的生活逐步好起来,收入越来越多,尤其是我当了领导以后,不说日进斗金,至少工资外的外快、红包、各色各样的礼品均呈与日俱增之势,别说旧首饰,就是新的首饰,动辄几千上万元的首饰,给了冯玉珍之后,她戴不了几个月,新鲜感就过去了。新鲜感一过,她就把它们扔进首饰盒里,有些不甚中意的,又从首饰盒里淘汰出来,从此不仅不再佩戴,甚至连看也不再看一眼。
贵重首饰尚且如此,那只我们秦家“家传”的玉镯,就更不用说了。不仅冯玉珍把它忘得一干二净,就连我也渐渐对它失去了兴趣:尽管它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可它毕竟值不了几个小钱。母亲嘛,一个穷困的农村妇女,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好东西,在她眼里,一只劣质手镯已经算是她见过的最值钱、最贵重的物品了。哪怕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她也要把它死死留住,留给儿媳,留给后辈,这就是穷困所造成的眼界的局限——可怜的眼界,可怜的局限,这只手镯不仅成为我记忆的疼痛,也成为我心里的哀伤和耻辱。我之所以没把它扔掉,不是因为对它保留了多少爱惜的情感,而是因为扔了它,就等于把母亲的一切全部抛弃,把家族的记忆全部割断,作为一个讲求“孝”义的人来说,我还不能这么做!
我把这只玉镯作为必须长期保存的物品放进嵌在墙壁里的保险箱,与之放在一起的,还有我的私人印鉴、一些证件,再就是我的部分私房钱。这些私房钱,起初是一叠一叠现金,后来换成存折,再后来又换成银行卡。冯玉珍对这些钱财并不过问,因为她手里的现金用不着担心会花完。家里的钱来得容易,冯玉珍也就没必要跟我锱铢必较。她也知道,我这个人其实也不用钱,因为我早就是工资基本不动,不光我,她到了后来,工资也花得越来越少,可以几乎不动了。家里的开支,只要随便拆开一个红包,就能用上好些日子,而儿子留学的钱,从来用不着一小笔一小笔地汇,有时随手就汇个三万五万过去,儿子手里从来没闹过钱荒。
我有时打开保险箱,检视一下里面的钱、卡或偶尔取证件用一下,而那只玉镯,则从不取出,以至从我的记忆中慢慢淡出了。
这次,它猛然出现在我眼前,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你想想,我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如此多的陈年往事一起随着这只手镯在我脑子里翻滚,它们相互冲撞纠缠扭结,几乎让我心理崩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