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档案-第3/23页
然而办学校对于他们,毕竟不像作画那么得心应手、轻车熟路。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起初一切还算顺利,生源也不少。半年后就不行了,坐四五十人的教室,空三分之二座位。不是他们课讲得不好,是由于几家大厂裁员,失业人数骤增,不安定气氛笼罩城市,人心惶惶。艺术的民间普及教育没了良好的经济背景,自然备遭冷落起来。租校舍的合同却一下子签了三年,生源不足也只能撑着,不能散摊。散不散摊却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是由经济规律所决定的。两年后,硬撑撑不住了,不想散摊也得散摊了。结算下来,四十万全赔光,还欠了几万房租。那时的人心,受着商业时代初潮的冲卷,已是变得很浮躁了。浮躁的人心,必然生出些阴阴暗暗来。于是揭发信雪片儿似的寄往省委宣传部。省委宣传部对范大宣是很信任的,起初替他捂着盖着,却适得其反,揭发者们进一步把揭发材料寄到省纪委去了。四十万元在别的地方可以说是交学费了,但在省美术家协会这样一个单位,却意味着是一桩经济大案。一分钱也不能创收,年年由省里拨款养着的一个单位,拨给四十万元办学,学校没办下去,四十万元说没就没了?没了得一笔笔说清楚怎么没的啊。何况有一封封揭发信!于是省纪委成立了专案调查组到美协进行调查。贪官已经揪出来些了,企业蛀虫也抠出来几条了,似乎就艺术家们的清白不受怀疑了。艺术家们在经济问题方面就肯定是些一尘不染的人吗?不信的人多,信的人少。
先是查账。而那账也的确经不起查。会计是公开招聘的,为了自己挣份工资,两年来一向报喜不报忧不说,也肯定往自己兜里揣过钱的。
然而那会计事先听到风声,逃之夭夭,从城市里蒸发了。
于是范大宣等三人,连同萧文琪,面对调查组的同志,得给个说法。怎么招聘了那么一名会计?会计和你们个人中有无特殊关系?经这一问,副校长脸上就淌下了冷汗。会计和他沾点儿亲,是他妻子那条枝蔓上的一个侄女。这一点范大宣心里清楚,教务长和萧文琪心里也清楚。范大宣和教务长不好说什么啊,只有沉默。副校长不敢实说,吭吭哧哧的那样子很可怜。副校长也是美协的副主席嘛,业务上一般般的老好人,熬到副局级容易吗?实说了,给个处分咋办?一撸到底咋办?萧文琪看着副校长,心里顿时产生很大的一种同情。
他不由得说:“会计是经我考察确定的。”
范大宣三人的目光,就一起望向了他。
专案组的同志问:“你怎么考察的?你认为她是一名称职的会计吗?”
萧文琪回答:“我也没怎么考察,我不懂会计业务。听她自己说她干过会计,又见她有证,我就信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说,“由这件事造成的经济损失,我应负全部责任。”
专案组的同志说:“我们查账的结果是,有六笔共三万多元假账,你的意思是你要代她全部退赔?”
萧文琪一下子被噎住了。
范大宣急了,赶紧说:“我是第一把手,用那名会计也是我同意的。论责任还轮不到他全部承担。”
副校长和教务主任也急了,都赶紧说:“是集体决定,集体行为,集体犯错误,责任人人有份。”
专案组的同志又问:“两年多以来,你们吃掉了五六万元,还有些白条子。总共才四十万元,你们怎么忍心?”
萧文琪听了不顺耳,绵里藏针地说,他的体会是——起初学校办得顺利时,还不需要请客吃饭。倒是越办不下去了,越撑着想要起死回生地办下去,越是不得不一次次请客吃饭了。他说依他的总结,这是条规律……
专案组的人不高兴地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了,奇谈怪论!”
萧文琪也不高兴了,顶撞道:“被判死刑还允许把话说完呢!”
专案组的同志更不高兴了:“那好,我洗耳恭听。你说吧,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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