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花开》上部:北方来信-第3/4页
《诗经·小雅·北山》歌唱:“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可是三千多年前的诗歌总集啊,这种王道思想可怕又可爱。可怕在中国从来没有私有财产,一切的一,一的一切都是天子国王皇上的的。公有制是中国一贯的经济模式,在一个没有个人财产的社会里,根本就别想有个人思想,自由?天方夜谭。《红楼梦》所表现的绝望,就是对三千年强权文化的总结。
《桃花源记》描写这种思想表现在一个细节描写里。那个发现桃花源的渔民,刚“及郡下”,马上“诣太守,说如此”,转眼背叛了“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叮嘱。是渔民不讲信用吗?否。是**的必然,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思想深入骨髓。你怎么能在王化土地上独善其身自成王国?真是大谬不然。
我由此想到那块和氏璧,那个献璧的卞和,三上三献,手足砍断而不悔,但总要完成献宝的任务,因为这块宝物是在楚国土地上发现的,它生于斯长于斯,与卞和与整个楚国不分彼此,一切都是楚王的贡品,朝廷的私有财产。
曹雪芹为什么绝望?你看《好了歌》: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
哪怕你是贵胄,哪怕你是皇亲,哪怕你富可敌国,那怕你今日坐了金銮殿,一切都可变,唯有不变的这块土地地是一个王朝的。只不过一朝天子换一个主人罢了。
所以,中国制度的稳定,千古一体,“天地之道,恆久而不已也”。
《桃花源记》展示出皇权社会下的极度贫穷,
中央帝国的强大,全部资源归为国有,是为好事,但也有弊端,妨碍经济发展,阻碍生产力,所以鲁迅先生说,中国是一个做稳了奴隶和没有坐稳奴隶的国度。坐稳奴隶,好官在也;奴隶不稳,政风坏也。百姓的最高理想是企盼生活在一个四海升平有粮吃有衣穿的王朝中。
此,孟子的描写很诱人: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因而,王朝其兴勃,朝廷有人焉;其亡也速,官贪**也。“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这种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好皇帝上的梦想,不能说不是一种天真。
而当社会**,官贪吏虐的时候,百姓的贫穷是可以凭想象描绘的了的;而事实上,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国强民富的时代从来就没有过。生逢盛世,不过做稳了奴隶而已。
何以知其然也?
《桃花源记》有记载:“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这可是避秦乱以后“与外人间隔”的村落,怎样的“悉如外人”,陶渊明没有做细致的描写,但我想,历经二百多年,不论“往来种作”还是“男女衣着”,竟然仍“悉如外人”,除非陶渊明随意落笔或是带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一个“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村落,那样的封闭,怎么会衣着与今人相同?而“往来种作”一如晋太元年间,不过是写出了耕作文化下的稳定与故步自封,毫无技术进步。
看看晚清时代,就知道我们的农业文明的发展是怎样的顽宁不化了。
《桃花源记》的另一个描写是农业文明下的淳朴品质。
我一直想,工业文明下的资本运作,给世界带来的不止迅猛的科学进步社会发展,更重要的是人类**的贪婪,大自然的一步步走向毁灭。资本社会利大于弊,社会革命风起云涌,技术进步扭曲了人性,诚如马克思所说:“资本主义社会把人变成畸形的、片面的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工人不过是一架为别人生产财富的机器,成为某种局部劳动的工具;奴隶式的分工使人畸形发展,使人变成片面的人……”“一切**的和精神的感觉都被这一切感觉的单纯异化即拥有的感觉所代替。”“资本以及资本的人格化的资本家在自己的实际活动中不理会人类将退化并将不免终于灭种的前途,就象它不理会地球可能和太阳相撞一样,每个人都知道到暴风雨总有一天到来,但是每个人都希望在自己发了大财并把钱藏好以后,落到邻人的头上。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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