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花开》上部:北方来信-第2/4页



陈教授在我们那个叫北方庄的村子安居下来。

这一住,本来住三年,中间出了情况,陈教授只住了一年零几个月,一年多后,他老人家回城了,我硕士研究生的书读的差不多了,但等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除了逢年过节,我和陈教授都不回家,我住在陈教授那个三室两厅的家里,陈教授住在我大哥那个院落中。

这一年多内,我收到几十封陈教授写给我的信——在与时俱进方面,陈教授并不落后,却习惯用笔墨写书信和人交流。

这些信中,大多数内容是陈教授对往事的回忆,甚至还有他以前写的日记,在征得陈教授的同意后,我把这些信有所选择的整理出来,作为对陈教授的敬意,其中有几封我给陈教授的回信。

陈教授回城**年了,身体依然健康,如果说一年多的乡村生活带给陈教授很多值得回忆的事,使他对山村生活有了更多更深的探究,我觉得,陈教授收的一位知心朋友,才是他最大的收获。

北方来信(1)

向明:

你好!首先感谢你给我介绍了这样一个美丽舒心的环境,让我在花甲之年找到一处安心养的桃源。

我来北方庄一周了,这是写给你的第一封信,把我的所见所感给你聊聊吧;虽然,这是你的故乡,是你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生养之地,你比我更熟悉她。

你可能没注意,我们那天来北方庄,自省道转向乡村小路后,我一直暗地计算路上的弯道,到你们家门,正好365个弯。我不由欣喜,也许这是个好兆头,一年365天,象征一天迈过一道山弯,前边就是艳阳天,风光无限。我的北方之行,每天都是明丽的。

我看北方之村,路远山长,崎岖窈窕,丘穴云傍,山绕峦聚,深岩叠嶂,岩腰崚嶒,红瓦石房;虎榛金榆,青檀白杨,栗木沙枣,胡桃枫杨;山肴走兔,野簌苋香,一畦绿韭,半亩方塘;东崮风急,西川沧浪,石径围村,坡陡转墙,苔痕上阶,古槐郁苍。

这一周,我几乎天天和村民吃住在一起。好比“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我成为靖节先生笔下的“渔人”了。村民好客,似同镜花缘;古道热肠,恰是白鹿原。每临卧榻,禁不住想起陶渊明的诗句:“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汲汲鲁中叟,弥缝使其淳。凤鸟虽不至,礼乐暂得新,洙泗辍微响,漂流逮狂秦。诗书复何罪?一朝成灰尘。”来此七天,一张书页未翻,几壶佳酿入腹,幸甚至哉!真个要“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了。

说到陶渊明,很容易想起国人津津乐道的梭罗和他的《瓦尔登湖》。这几年,我在参加高考作文评改时,经常在试卷中频频发现这个名字这本书,书中崇尚的热爱大自然的风光主张过简朴的生活,和我们中国古人天人合一的哲学理念并无二致。但不知从何时起,一股梭罗热把国人烧的晕头转向,仿佛找到一道符箓,包医百病,能消泯官场的贪腐逐臭,国人的急功近利,张口“瓦尔登湖”,闭口“亨利·戴维说”,而对自己文化里的精华弃而不学学而不用。我知道,这和那些留学西方“海龟”的盲目崇拜有关。我们的传统文化,历经五·四、WG、开放大潮的冲击,不断式微,以致国人国学知识少得可怜,更何谈深入学习理解。民国时期,留学欧美的鄙视中国文化,留学东洋的尚能谈国故,今天的留学生包括国内大学教育,对国学文化涉及甚少。其实,高谈阔论西方文化满嘴西方典故的人何尝不知,他们贩卖的那点西方文化知识不过是赶时髦,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至于中学生跟着起哄,不过跟着媒体学舌或是老师刻意的点金,为自己的考场作文贴金而已。

你还记得我给你们讲魏晋文学的时候,对陶渊明的评价吗?那不过是公认的理论,在我的心中,陶渊明真正伟大之处,在于他揭开了中国古代官场无路可走,官者,管也,管别人,别人也在管你;一级一级把人的心灵完全摧残了。陶渊明是第一个彻底与官场告别的人,苏轼文才再高,也写不出一首《饮酒》那种境界的诗歌,苏轼是用笔写,陶渊明是用心写,因为苏轼离不开官场。离不开,只能产生悲剧。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告诉世人的不是武陵人对自由对苛捐杂税的追求和逃避反抗,而是统治阶层亘古不变的一条真理:人的自由只有完全皈依自然方可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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