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亦愁亦苦师太撒手 且栖且飞少主历世-第2/4页

    你道何物，乃是卫恒别在腰间的“浑天球”！这个物件的神圣，金同既为武林中上了年纪经过风雨的人，自然知道它的份量。

    他立即跪下，三跪九拜起来，口呼：“少主在上，小可再拜!”

    金同一个动作一句话，惊得满屋人惶然回首，也惊得卫恒不知如何是好。不受不妥，受则更为难堪。只有榻上师太口虽不能言语，面颊之间却是微露笑容，抬手示意金夫人去拿一物。顷刻笔纸齐备，就在榻上，师太信手写起来。只不过此时人虽暂时清晰，体力已然难支，写字却是十分吃力。众人静候半晌，才见师太写好并示意金夫人念出来。

    金夫人惶惑起身，念道：“一切顺其自然！”众姐妹大眼望小眼，全然不解；金同颔首；师太微微而笑。那丝笑意渐渐失去，人也歪在一边。金夫人急扶师太躺下。其实此际师太的境况，早已成了强弩之末日薄西山。

    长话短说。师太自身一力撑持，众人全心伺候，两月之后，终于撒手尘寰。一代宗师竟自凄然走完了不寻常的人生之路。金同以下，莫不大放悲声，难以自抑。小庵之中已是人披麻孝，地染白霜，屋宇灵幡飘动，案几素帐罗列，正堂之上，灵位森森，一应祭供食品果蔬，摆成一排。灵前香炉香烟缭绕，锡铂纸钱火光闪烁，佛家弟子诵经之声不绝，庭前钟罄凄清长鸣，一片沉静肃穆之象。

    玉琳因了出身寒苦，坎坷多艰，终遇师太收入门下，日夜相伴悉习教导，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一朝撒手升仙，竟如眼前山崩地裂的巨变，泪眼朦胧，心胸堵塞，天下事顿时空了，哪里舍得下？

    因于师太仙逝下葬后，玉琳自己献了银两，执意于师太墓旁，着人依了山坡修起一间庐舍。为避免地表湿气，舍后修成二尺余宽排水沟，以泥灰石浆抹合，光光溜溜，以水灌之，轻畅流干。舍前立柱丈余，架设横梁，屋舍悬空离地五尺有余。四周板壁灰浆，外以树皮密密钉了。往来路方向开设一窗，坐于室内，可以看清谒拜的来人。朝向师太之墓的方位，则留出七尺来宽的侧廊，两侧以树木架成三尺高的栅栏。登室之道，则系依山修建的一溜阶梯。

    廊内置了桌椅茶具，常常静坐之际，即可对着师太墓室，如同陪伴在师太身旁。庐舍之内，凭窗陈设木床一架，床头高于窗齐，卷起帘来亦可见师太之墓。如此这般布置，皆是出于相伴相守之意。

    众人撤走之后，玉琳即时住进。大家一看此情此境，已然明了玉琳之心。金同夫妇劝不住，只得着小厮送来一日三餐，热汤热水。唯平常时间，玉琳强抑悲伤之情，将以往所学诸多功夫路数，悉数整理出来，如此以纸墨为伴度日。

    卫恒不忍玉琳独自守庐，日间即来此处相伴。金同忙于照应酒店生意，来的次数稍微少些，五位姐妹齐聚之际，也曾共讨武学招式，有人不解或有新鲜主意，则由一人于庐前场地之上，一一演习出来，观者各自评判建议，这件事情做起来，也还招来一丝生气，也冲淡些萧条肃杀之气。不仅打发无聊时光，兼且促进各自功夫快速长进。

    一个月下来，玉琳坚守不变。金同虽然感佩这位师妹，毕竟年长许多，心下认为古礼有时颇为繁冗害人，前辈过世，后世之人做事多有不便。逝者已矣，来者依然艰苦生存。因与夫人商量出诸多话语，来时即行开导玉琳，以期尽快走出师太仙逝的哀痛。

    好歹话讲了几个箩筐也不止，玉琳总算眼睛向下看清现实。卫恒明了金同好心，于旁相助劝慰。最后总归勉强同意撤出墓地。不过她依旧恋恋不舍，心想至少非得守墓百日才肯罢休。

    金同夫妇知其用情至深，又是苦劝：“师母此去，想是已经心满意足。若你俩耽于旧礼，坚守此地庐墓，一无所成，怎么对得起师太她老人家寄予你们的无限希望，师太倾心倚托，无非要你们继承她的宏愿，不停歇地奋斗下去。况且师太为人卓绝超凡，早将生死看得透彻。这一点，我何必多说它？还望二位深思再三。”

    一天又一天，金同夫妇均如此劝慰。玉琳最后只得与卫恒在墓前摆起香案，化了一通纸钱，大放悲声。尔后凄然撤出墓庐。回到金同店内，备细交代过了，直到三十余日之后，才与众姐妹洒泪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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