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善意-第2/4页



    “老板,你开墨阁的啊,你平常都不用笔的吗?”

    此言一出,老板先是默不作声,稍许,这一膀宽腰圆的油腻汉子,紧望着门外咬牙呜咽着,眼眶竟是滚滚淌出泪来,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拍落在他满脸的横肉上。

    叶饮光二十岁的人生阅历丰富。他亲睹过钢铁洪流军临城下,百台精钢巨械喷涌的蒸汽滔滔淹没天空;也曾见表面亲善和睦的同胞姐弟为夺权而互相构陷欲置对方于死地。还有高洁纯善之人被执手挚爱所背弃杀害。

    他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

    那男人竭力想停下哭泣,他试图抿住嘴,喉咙也在发狠,空冷的呜咽却仍从垂下的嘴角不断泄出。几番犹疑后,叶饮光伸手拍抚他的背:

    “你别激动,别激动,缓一缓。若我无意失言,还请允我聊表歉意。”

    “呜——嗯——”他渐渐平复下来。“不怪你,只是——因为咱家无能罢了,咱家自己的问题。”

    老板擤去鼻涕,抹了抹自己通红肥脸上的湿泪,说:

    “小伙子啊,你是个好人呐。额,你乐意听我说一说不?就是,我为什么会出这种洋相。”

    “这个——”叶饮光转头看了下门外,随后说:“你请说,我现在不急。”

    “好,快请坐。”

    叶饮光回望四下,周身并无椅凳,想是老板情激之下昏了头。他索性原地扎起了马步。

    “咱家像你这般大时,字写得还、还行,不是我吹,当时经常被老师同学夸奖,嘿嘿。学堂结业前就想着,靠写字吃饭。结业以后呢,没想着找旁的事业,写字也赚了点钱,但还是不够糊口的,一直找不着能看上自己的名家。家里天天催得紧,跟爹娘吃饭时也一直被叨叨找工作,后来躺下睡觉时耳朵里都开始出现长辈念叨的幻觉,我那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才想着开家墨阁先过渡一下,梦想以后再实现。”

    讲到这,老板又开始难耐抽泣:

    “呃,之后啊,咱写字还是没人要,顾客来我这,只用术印机打印,要写的,那都去大的墨阁甚至承天的呈梦坊找名家了。而咱家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用机械印字。能糊口以后啊,这日子,天天就跑得飞快,这一过渡,就快四十年了,而我呢,已经十多年没动过笔啦。”

    讲到最后,男人已不再抽噎,只有零星几滴平静的泪滴还在默默淌着,被他粗糙的手抹去。

    叶饮光静静的听他说完,随声说了句“原来如此”。站起身,离开了这间小商铺。

    老板没有看他,拎起脚边的嫩绿色旧茶瓶往铁缸杯里灌上腾腾热茶。他满心惭愧,一把年纪的油腻男人嚎啕大哭究竟成何体统?又有谁乐意听老胖子矫情的过去?那少年乐意待在这听完已是给足面了。

    想必很烦吧。

    他开始四处细看着陪伴自己三十余年的小商铺,头几年自己还总是孜孜不倦地打扫,不知何时起就不再管那高台的浮灰和角落的油渍了,年轻时自己也不愿意在店里吃东西怕留下味道,后来也不在意了。他仰视上面用电线吊着的郁黄的灯泡,灯火静静亮着,好像也在看他?

    他笑了,心中早已枯涸开裂的心田冒出了微丝毫缕的一流水体,对他干旱的内心来说,美丽诱人。

    那流水是他对人生的倦意。

    最喧嚣的街道,最烦扰的时段,小屋此刻似乎把一切都隔绝开来,继续陪伴着他,等候着他。

    明快的脚步给这虚假的宁静捅了一个小窟窿。

    望向门口,方才离开的少年又回到了这里,手握一根不知从哪儿搞来的粗豪毛笔,来到老板面前,灯火被他挡在身后闪烁。身姿微俯,面带微笑,笔尖向内,笔杆朝老板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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