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江湖之远
奚止出了星足楼,走进空旷无人的市集。白日的繁华像醒来的美梦,仿佛不曾存在过。她茫然站了站,并不知能去哪里,她连走出西境都没有把握。
离开雪狼王,奚止最坚定的想法是不肯受人摆布。她生是王女,受四极艳羡,说她没有凌越于人的傲气,那是不可能的。谦和是她摆出来的王女风范,却不是任人鱼肉的借口。
芳冉性子古怪,奚止与她多说一句话都不肯,想到浸淫在没完没了的明争暗斗里,为了心爱的男人摩拳擦掌,这样的日子太让人绝望了。
大漠的夜晚空气清凉,沉睡的市集有着古老气韵。奚止沉闷的心胸悄悄打开,她突然觉得,没有雪狼王她也能过的好,至少自由自在。
她漫步穿过市集,盘算着如何走出西境。前面隐隐有嘈杂之声,奚止缩在巷口听了,却是一队星骑在说话,领头的嗓子粗哑,叫道:“准备得了就出发,转眼天要亮了,再不走明日不得回来!”
便有人七零八落的答应,奚止探头看看,是队白袍星骑,腰间缠着淡青织带,这样淡雅的颜色在西境不多见。他们把几排大木桶架上车,车是半鹿半虎的奇兽拉着,上面插了白色旌幡,画着生了翅膀的白虎。
也许是当值取水的星骑,车队渐渐走远,奚止溜出巷子,见停车待发的石屋前立着石碑,刻着三个字:筵管处。
奚止听奚若提起,西境的衙司都叫做“处”,仿佛北境叫做“所”,东境叫做“馆”,南境嘛,她当然知道,南境的叫“门”。奚止暗想:“西境不生寻常树木,这些大木桶该是东境或南境贡入的。这里是衙司,又用贡入的木桶,肯定是当值取水的星骑。我跟着他们也许能走出西境。即便走不出去,总能远离王殿都城,叫他找不到我。”
她想定了,远远跟上取水的车队。
星骑旌幡招展,越走越偏,渐渐处身大漠。奚止不敢跟得近,只认着车辙之印行走,慢慢日升东方,一轮血红的太阳像从地下升起一般,摇摆着上了天空。日出之后,天气暴热,脚下的沙越来越深,奚止走的吃力,额上沁出汗来。
她擦了汗想:“别的都罢了,只是我没有带水,若是这样走下去,岂非要渴死。”正想之间,前面人语喧哗,车队停下休息,奚止走的头昏目眩,竟忘了保持距离。
好在这里是个沙丘,车队在沙丘之后。奚止悄悄攀到沙丘顶上,押送车队的星骑正在挖沙刨坑。奚止正在生奇,便见有两人脱了外袍,跳进坑里,跳进去没了顶,坑足有一人多深。奚止暗想:“难道他们不止送水,还挖矿吗。”正想着,跳进坑里的人托出两根极长的枯木,上面有人接了,接着一片笑声,仿佛很是高兴。
奚止见跳下去的人攀上来,拔出刀剑斩开枯木,仰头对着嘴仿佛在吸吮汁液。奚止正是渴得难受,很想冲下去,夺过一根枯木吸两口。
车队吮了枯木,又休息片刻,起身向前去了。奚止等他们走远了,滑下沙丘,跳进挖出的坑里,拨开细沙摸进去,果然下面藤牵木绊,像是埋了许多树枝。
奚止用力扯出一截,的确是枯木,长得弯弯曲曲,大概两根手指粗细。奚止顿了顿,也不知牵缠几许,竟是拽不动。她晃出赤刃,嗖得砍断了,断枝处青嫩如葱,汁液透明,仿佛是水。
奚止就唇饮了,微甜爽口,比清水要粘稠些。她也顾不上,砍一截吮一吮,又把九瞬掏出来,砍了一截给它。九瞬早已渴得难耐,两只前爪抱了枯木,啾啾吮个不休。两个喝饱,躺在坑里休息。奚止眯眼瞅着光芒四射的太阳,心想:“不知他醒没醒,看没看见我留下的话。”
她有点想雪狼王来找她,又怕跟他回去了仍是个僵局。她于是生了小小私念,盼着他伤心,伤心得足以放弃芳冉。可是不接受裕王的条件,不纳芳冉为正妃,接下来如何是好,奚止却没办法。她摇了摇头,提醒自己说:“你走就走了,干什么还想他来找你。”
奚止不肯再想下去,奋力跃出坑,招呼九瞬往前走。九瞬解了渴,电光闪动着撒欢,跑得比她还快。
沙漠浩渺起伏,人在其中,渺小如恒河沙数。若非有车队留下的车辙足迹,奚止不知会不会失去勇气走下去。一切都没有尽头,天没有尽头,沙没有尽头,路没有尽头,时间也像是没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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