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辏——江有鹤番外-第15/17页



    “好,你写就你写。”

    说要帮我代笔,却是写了几句就羞起来,我也不过才说了一句“儿心慕之人温婉柔顺,玉洁冰清,此生愿只得她一人心,”她就笑着挣扎扔了笔,怎么也不肯再写了。

    “谈小姐做事怎么虎头蛇尾,”我勾起嘴角将她圈紧。

    “自己的事,自己做。”她咬着嘴巴想笑,大约知道自己不占理。

    她砰砰的心跳,和扑簌抖动的烛火相争,粉颊带笑灿若春日新桃,忽如其来涌上隐约的痒,我只好俯身攫取唇齿间的清泉,暂解一时心渴。

    一半娟秀稚嫩,一半虽刻意伪装但仍是龙飞凤舞的形骨,这不伦不类的家书就这么寄了回去,想来就算外人看了也只当胡闹。

    而我惟愿双亲,能从这份溢满薄宣的幸福字迹里得些宽慰。

    “一梳到尾,二梳举案齐眉,三梳子孙富贵,大喜!共贺!”

    我从傧相的朗声喜悦里拉回思绪,眼前摇曳的红盖头,似一朵开在心上最绮丽的花。

    六.人间烟火隐丹丘

    金陵帝王州,龙蟠并虎踞,亡国生春草,离宫没古丘,沧波东逝,醉卷温柔,道是秦淮孤月依旧。

    太爷爷的地图里,金戈铁马踏过的旧日山河大半都不再姓赵,重笔圈出的“金陵”二字戳在正中极为刺眼,那曾是家国故乡中枢所在,是万千同胞性命所牵,如今却成了赵皇苟安一隅的丑陋盾甲。

    雍朝颓势难洗,一遇明兵便溃如山倒,君不君、臣不臣,竟上下沆瀣一气,江氏世代忠魂,一忍再忍,终是在一片荒唐之中,勉强保住了独善其身,而我只能日夜祈祷,父伯兄友能于覆巢之下求得一丝生机。

    该来的总会来,就像那晚寒霜月色里,被我决绝抛在身后的金陵城匾,就像那夜我忍痛泣首再三告别的故园门楣,冥冥之中的天地命数,既裹挟了泱泱国运,也席卷了红尘儿女。

    我成婚当年,号角声起,直向金陵。

    我有要职在身,且因旧朝身份有碍未能亲去战场,可那铮铮铁骑,每日在我心上轰隆隆踏碾而去,在胸口震荡不停。

    “夫君口味清淡,不若今日尝尝川椒咸辣?”玉茹常见我伏案忧思前线战局,便想着法儿的哄我松缓心绪。

    举箸尝食,她立在桌边微弯眉眼,我出了一头的汗,好像连憋闷许久的泪水也一同散了去。

    金陵城陷,绵延多年的烽火硝烟终得以消弭,明军一路摧枯拉朽,雍皇子赵猷理随母妃奇氏南逃,会同雍室残部于临安匍匐,欲蓄势反攻,实则已到穷途末路。

    花团迎春,次年明国易主,主上于金陵城登继至尊之位,后下令着四卫统合为锦衣卫,袁大人升任大将军,我便继任骠骑卫指挥使,另领禁宫防卫一职。

    一别故土近秩,熟悉的逶迤绿水、飞甍朱楼复又落回我眼中。

    弘治元年初夏,三法司着手重肃金陵旧臣遗党,我听到讯息便匆匆赶去,心急如焚在冗长的处刑名单中来回搜寻,却看到父母兄伯的名字,出现在特赦令告文之下。

    新皇隆恩,因我投明之功,赐江府上下免于流放,只贬为官者为庶人,妇女亲眷概不受牵累。

    泪目中,我依稀想起主上曾在我婚宴上说,我未负他所托,他也定不负我所托。虽然为家人陈情的心愿,我从未说出口。

    二老经年徒伤的倚闾之思、未曾亲见的子媳安和,终在玉茹与我的喜泪交加中得以圆满。

    待诸事料理停当后,已是第二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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