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辏——江有鹤番外-第16/17页



    正值李白桃红的暖熏时节,玉茹说城南新开了一家制衣铺子,央我陪她选两匹合心的做几身春装,才下当值我便随她同去,一路赏景观游煞是恣意。

    驻足一处珠花摊位前时,忽有一人从后侧缩手缩脚凑近,猛地冲撞了玉茹的肩膀后大步飞奔而去,我稳住她的身子立刻追至,纵身一脚飞踹,那人便哎呦一声前扑在地,哀叫着抱头团身不起。

    “呀,我的荷包!”玉茹慌张看我,“他要偷银子!”

    “抬起脸来!”我拿脚尖踢开他遮遮挡挡的双臂,却不料露出一张故人的面孔来。

    那人满脸脏污,破布烂衫掩不住浑身臭气熏天,比街头乞丐还要不如,此刻听我厉喝,却瞪着一双直勾勾的眼睛看我。

    “你…居然没死?”

    竟然是姚谦。

    姚妃结党争宠已久,姚家以此兴,如今以此亡,他的父亲早已在金陵破城之日,被定为贼首,清算之时姚府满门上下施行斩立决,未有一人疏漏,却不知怎么叫他逃了。

    那句“生子如何”言犹在耳,而今再提更是恍如隔世谶语。

    “令尊才能颇大,竟能在死地中再为你博一线生路。”我蹲下身子,平静迎向他惊愕的眼神。

    “你居然敢假死叛逃,做这种卖主求荣的事!怪不得大雍世家,都叫那暴君屠了干净,只独赦了江家!”姚谦恨恨地大声叫喊,激动到手足乱晃,一口涎水四溅。

    这下动静不小,惹来几人探首,我伸手捏住了他颤动的下颌,轻声道:“你再大点声,令尊赌上性命的辛苦筹谋,可就白费了。”

    他立刻噤若寒蝉,不敢置信地望着我,忽而反应过来,瑟瑟地扯住了我的袍脚,声调陡降,诺诺求饶:“煜哥,放我走吧,看在我们曾经是旧友的份上。”

    我目光复杂地瞧着他,却不为思索如何处置,而是听着这声“煜哥”,倏忽觉得又回到了少年时。

    束发之岁,也曾与他有过讪牙闲嗑的平和时光,我们也曾呼朋唤友,一同骑马踏春嬉戏游猎,彼时的骄傲昂扬不可一世,如今却落下云端被踩入泥泞。

    而今对面相逢,不免生出物是人非的苍凉哀叹,道是人生际遇谁能厘清,我与他早已是天地之别,横亘在他与我之间那些无关紧要的旧日嫌隙,也都似过往轻尘一般烟消云散。

    若是放他离去,我便有渎职之罪,若即刻拿他收监,不日后乱葬岗,不过是再多一具冰凉的尸体。

    我知道自己犹豫了。

    此时玉茹默默无声跟上来,轻轻抚了抚我的肩膀。

    “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今日就当没认出来。”

    我深吸口气,捉了玉茹的手站起身,再也不看他。

    虽因前朝世家身份而为戴罪之身,可纨绔子弟不涉政局,有罪但罪不至死,今日放他一命,只当了了结交一场的情意。

    光阴流转如白马过隙,一日玉茹忽从餐席中掩口干呕而去,宣了医官细细诊脉,竟已有了两月身孕。

    她眼中娇怯含羞,我不禁大喜过望,忍不住抱起她原地旋了一圈,自身后散开的粉碧裙裾,宛如骄阳下盛放的花瓣,铺将成延绵不绝的生命希冀。

    是孩子啊,我的孩子。

    他将生于安稳盛世,长于赫奕门庭,载着他父亲母亲厚重的爱与关怀,用纯净无暇的稚眼清瞳,看遍这千山万水,历尽那烟火尘寰。

    “瞧你,怎么没出息起来,都是要做爹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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