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2-第3/4页
这些年,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溃败。总是无端惊惧紧张,乏力又躁郁,有时还会忘记事宜,症状明明越来越明显。然而从长安中山王府,到这边地民间医馆,数年时间,那样多的医官大夫,都诊不出她病根。
唯有自己日复一日感受到生命加速地流逝。
再要一个孩子,她拿什么养他育他。
如今只有一个皑皑,她都养不明白,因缺少陪伴,而不得她喜爱。
于是,在他被圈出的这一方逼仄天地里,她朝他惶恐摇头。
她借着壁角的支撑,勉强站住身子,用几乎哀求的语气第二次和他说,“你让我过一点平静简单的日子,好不好我就想多留一些日子,陪着我的孩子,仅此而已。”
“平静简单”贺兰泽将她逼得更紧,“你一个人都要去秦楼楚馆讨生活,你觉得简单吗”
“就算孤没有将你赶走,孤没有掀去你面具,就算没有遇见朱氏母子,这乱世之中,你也还会遇见别的灾祸”
“什么灾祸”
“我会遇到什么灾祸”
“你觉得的有什么灾祸是我不曾遇到的”
“什么灾祸是我没有经受的”
“我还要承受什么灾祸才能让你、让你们一个个满意”
谢琼琚骤然截断贺兰泽话语,声色尖利而疯癫。她的身子和心绪便是这幅模样,她已经很努力,却依旧难以控制。
而不过数句话,却又抽尽她力气,逼出满头虚汗,让她生出濒死的错觉。
她喘着粗气委顿下来,仰靠在壁角,喃喃道,“我知道了,还有什么灾祸是我没有承受的。”
“就是、你的报复。”
“重逢那日,我就说了,你大可以把我的命拿去。”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对面男人身上,痴痴笑道,“可是你说死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你说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你明明第一日就认出了我,第二日还特意来铺里寻我,当着我的面让我给你未婚的妻子挑选首饰;一件衣衫,我求你施舍给我,我脱干净爬上你榻求你,你还要扔到雨里让我去捡;然后你再送给我,用把我赶出州城的条件送我给;我照你的意思走了,结果你又把我带回来,带回了又不肯按照契约行事;可是明明你要是不去,旁人就能买下我,我就能送我的孩子去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她头脑昏胀,眼眶里都是血丝和浑浊不堪的雾气,整个人沿墙壁缓缓滑下去。意识是清醒的,只是人缩在墙角深深埋了头。
“来日方长”她重复着这个字眼,抬眸轻轻看他,“你还是可以继续的。”
“但是稚子无辜,若她有得选择,定然也不会愿意投胎到我这样无能的母亲腹中。所以还是请你把银子给我,那是我撕掉颜面,敲碎了骨头最后换来的东西。让我送她去一方净土,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她伸出手,摸上他左臂,攀上肩头伤口的位置,搁着两层布帛摩挲,“我是废了你一条臂膀,可是你这样逼死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这样就没有来日方长了”谢琼琚仅存的一点意识即将散掉,只因还未得到他答复,方勉强撑着。
然而身和心都没有了力气,她就这样伏在他肩头,执拗地等他一句话。
那些含在眼中打转的泪水好似多年硬撑的心志,在这一刻全部卸防,一颗,两颗接连落下,滴在贺兰泽衣衫上,晕开渗透,触到他肌肤。
如同多年的委屈和苦痛,终于向他坦露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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