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6/10页

    亚历克斯的死是他这一生中最严重的创伤，这个创伤在阿尔弗雷德内心深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迹，使得他时常可以见到自己弟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清楚，这道鬼影只是一个化身，是他内心中最阴暗的那个自己的化身。从15岁那年起，阿尔弗雷德就学会了与这个鬼影和谐共生。他称其为“影虫”，将它视作一种间歇性发作的特殊精神疾病。他从未将这种病和父母说过，也从未向自己的兄长提起。一直以来，只有多利亚知道这一点。在他和多利亚成亲的那天晚上，他的影虫再次出现。那次，阿尔弗雷德失去了控制。当他恢复理智时，他的双手已经掐在了自己新婚妻子的脖子上。

    “你还在吗，阿福？”阿尔弗雷德猛地回过神来。

    “当然了，亚瑟。我听着呢。”

    “好。过几天我就要回科斯敦了。现在黛西不在了，我也没必要留在阿尔巴了。”

    “好，好，当然没问题。我还是想说，节哀顺变，哥哥。我等着你回来。”

    阿尔弗雷德挂断了通讯。

    太阳缓缓落下，紫红色与金色的晚霞在澄澈的天空上不断变幻闪烁着。阿尔弗雷德穿上大衣，在晚餐前悄悄走了出去。他沿着一条静谧的小径向外走去，向着百代宫四周茂密的灌木丛与树林走去。暮色在这寂静中渐渐包围了一切，黑暗降临，仿佛所有生物的生命力都在随着太阳下沉而消逝。阿尔弗雷德在林间空地上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树墩，他坐在了那上面。这里真的没有一点声音，阿尔弗雷德感到自己似乎被剥夺了视觉与听觉，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阵清香从四周飘来，麻醉着他的头脑。他闭上双眼，试图将自己的意识从这现实中抽离出来，隐匿在一个纯净、幽静的独特空间里。

    “你没办法逃掉，阿尔弗雷德，”他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影虫向他走来，“你在这里待着没有任何意义。”

    “我只是想和自己相处一会儿，和真正的那个自己，而不是你。“

    “你已经错了，哥哥。你想要寻找的那个自己早就死掉了，随着我一起死掉了。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你是什么样的吗？你还记得吗？“

    阿尔弗雷德再次闭上眼。

    “我比你清楚我以前是什么样子。我不需要你来教我。“

    “你以前最喜欢捉弄亚瑟了。你还记得你总是把他的拖鞋和帽子藏起来吗？那时候你真的就像个猴子，总是在家里上蹿下跳。妈妈每一次都会发火，对着你咆哮，然后我和亚瑟在一旁看你的笑话，最后欣赏你被妈妈训斥的狼狈模样。你以前总是笑得很大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狂野的笑声。你的笑声总是伴随着你愉悦的尖叫，那在我们听来就是刺耳的噪音，但我们很喜欢听你笑。现在你为什么不笑了呢，哥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笑的呢？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你的笑声了。也许，原先那个爱笑的你已经死了吧，现在大概只剩下一个悲哀的中年人了，独自坐在黑暗的树林，哀悼着年轻的自己。这多么令人悲哀啊。

    你的人生就是一出悲剧，阿尔弗雷德。你从小就活在亚瑟的阴影里，你的一切骄傲，一切成功，跟他一比都不值一提。这才是最悲哀的。你甚至要为他担下本不属于你的罪责。你可以质问一下你自己，你觉得父亲有爱过你吗？他有正眼看过你吗？在他眼里，你就是一块工具。当亚瑟叛逆地离开时，他的身边就剩下了你一个孩子，他那时才开始接受你，认识你，但从未对你产生过真正的感情。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像一块垃圾一样活着。你就是那块毫无价值的垃圾。即使你成为了皇帝，在议院、民众和那个愚蠢的宰相眼里，你也是一块垃圾。甚至每天晚上睡在你身旁、在你身下使劲叫唤的那只贱货都把你当作一块功能障碍的垃圾。这就是你的人生，阿尔弗雷德。你现在在这里像这样坐着，就可以改变这可悲的事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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