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事后回想起来,也没什么奇怪。人嘛,是最善于用脑子的动物。尤其是聪明一点的人,用脑子已经成了习惯,只要不是陷入睡眠或是昏厥状态,他的脑子就不会休息,不会懈怠,不会“屏蔽”——老秦我就是这样子的。自从上大学开始,我脑子始终是转个不停的,不是想这个问题就是想那个问题。但那时想的问题比较肤浅,而且带有随意性。后来当了公务员,我脑子思考的问题逐渐集中到一个大致明确的方向来,就是如何找到捷径,获取事业上的成功。可以说,我之所以在自己熟悉的几个群落,如大学同学、同时分配到临湖市来的大学生、和我差不多同时起步的公务员中算最为显赫的成功者之一,正与我总爱琢磨事儿有关系。不说别的,就是我和李梅梅在一块儿“销魂”的时候,我的心思也并不全在她的身上,我脑子里会闪过其他一些不相干的问题,有时那些一闪而过的想法会慢慢生长,在其他时间、其他场合结出意想不到的果实。

    自从被困在这间房间以后,我开始全神贯注对付纪委的质询审问,并努力揣测他们的目的和自己的命运,脑子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后来我承受不住压力,接近神情恍惚了。正是在这样的景况下,我的思维开始涣散,注意力不再能够高度集中。可是,此时的我没有什么正经事值得思考了,没有任何外界的新鲜信息传进我的脑子,我凭借什么思考?我只能眼睛看见什么东西脑子便想什么问题,我最先被那堆酒瓶吸引,自然也就把它作为我研究思考的对象了。

    那堆酒瓶让我的脑子整整兴奋了两天。等我被纪委干部的一声“敲打”阻断了对它的关注之后,我对那个庞大的酒瓶堆也就不再感兴趣。可我的脑子运转却不会停滞,它还是在沿着一条捉摸不定的路径“漫游”。

    第三天,我的思路开始转向其他方向。这个新的方向比起酒瓶问题,显得更宏大、更重要、更有意义。不过,它与酒瓶问题却有着承接关系。

    我的目光越过酒瓶堆和煤堆,看见一个围墙。那个围墙不像宾馆正门的围栏是带花纹的金属栏杆,也不像市政府大院的院墙是大理石面的,它是那种很早很早流行的用红砖和白灰砌成的墙。墙面坑坑洼洼,起伏不平,看似一推就会倒塌,但为了防盗,围墙顶部却插满了锐利的玻璃碎片。一些碎砖头、破瓦片,还有松木劈柴、残断树枝散乱地堆在围墙脚下。还有刺眼的白色饭盒、污浊的塑料袋,甚至还有几堆说不清是动物粪便还是人吃剩的残羹剩饭的垃圾,随意地躺在地上。仔细看,竟然发现近处的一堆快餐盒旁边还躺着一只死老鼠!

    我的脑子围着这些景物又活泛开了。我在思考:作为市委市政府的接待宾馆,临湖宾馆的硬件在全市长期是首屈一指的;尽管后来有了其他档次可以与其相媲美的宾馆,但临湖宾馆经过装修改造,它的接待地位依然不可动摇,它是临湖市的形象、品牌。在我印象中,它是一处山珍海味、花团锦簇、顿顿美酒、夜夜笙歌的地方。这样一个美好的地方,怎么还会有这么一处场地、这么一个角落,藏污纳垢,不堪入目?据说像宾馆尤其是高级宾馆,有关部门是特别重视对其进行监督管理的,每年的卫生防疫检查、消防检查、治安检查、食品安全检查……你来我往、川流不息,一年到头从未停止过,从省厅、市局、临湖区、城关镇等各个层面,从条条到块块,让各家宾馆饭店应接不暇。

    每次的检查之后,还有督察、整改、评比……我作为副市长,来这些地方次数多了去了,每次看见的也的确是光辉鲜亮的一面,没想到,此番才发现,无论多少部门管辖,无论林林总总的这么多部门发动多少次密集频繁的检查,死角还是死角,并没有因此而绝迹。这他妈究竟怎么回事?难道这么多部门都搞的形式主义,每次它们都只是浮皮潦草地走马观花,并没有深入细致地把责任尽到?眼前这么大一块场地,我在一楼的房间能看得清清楚楚,假如站在更高一些的楼层俯瞰下来,那不是更加一览无余吗?而且,我记得临湖宾馆改造的时候,还因为土地不够,死乞白赖跟市政府要了邻近的一块地,面积比这个场地也大不了多少,我听那个“皮卡裘”说,为要地请客送礼花的银子不下六位数,可这里一块足够盖一栋房子的地就属于宾馆,他们竟然不知利用,也没有任何单位向他们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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