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历史的尘埃

    李祜的瞳孔地震，一直延续到宴席散了之后，回到自己的房内。

    他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至今没能从方才席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安—禄—山！

    这个振聋发聩的名字，在李祜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

    李祜对历史是真的了解不多。

    但他还清晰地记得，古代战乱时，夫妻忍痛易子而食，老者为了不拖累家人，结伴赴死。乱军无粮，便斩杀平民，以人肉为食。风干了的人肉，成了行军粮车上的军粮。

    天街踏尽公卿骨。

    短短七个字，道尽了战乱时，血色浸染的史书卷页。

    李祜睁着眼睛，望着装饰精美的帐顶。

    上面是手绣的百子嬉春图，为了喜庆，用的是红色的丝绢。

    可在夜风的侵蚀下，这股红色如同血液般在李祜的眼中缓缓流动着。

    他忍不住在夜间的秋风下，瑟瑟发抖。将身上的薄被，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仿佛将这薄被，当成了自己的盔甲。免于被踏碎尸骨。

    如今，他也算是公卿的一员，是李唐的嫡亲后代，是被仇视的对象。

    李祜颤抖着，死死抓着薄被的边缘，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他觉得，这是生为两世人后，头一回，因为真正面临死亡而恐惧。

    上一次被绑，他还没有如今这样的恐惧感。

    兴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觉得自己还能绝地反击。

    可如今，李祜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历史滚滚车轮下，扬起的一粒小小尘埃。

    安史之乱，会有多乱？

    会像后世那样，炸穿佛像，捣毁文明，毫无忌惮地以杀害平民为乐吗？

    李祜不免想起了屠城，那座在六周内，就被屠杀超过三十余万人的事件。他们以杀人为乐，以欺辱弱者为乐。

    无论老弱，不管男女，甚至连婴童都不放过。

    李祜没有去过那座闻名遐迩的博物馆。他想去，却不敢去，不敢面对那死去的三十余万冤魂们。

    他承认，自己是个没有勇气的胆小鬼。

    而如今，他是不是即将成为那三十余万人中的一员？

    刀与剑相击的声音，在李祜的耳边从远处模糊地传来。继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切。

    仿佛午后的比试，又一次浮现在李祜的眼前，历历可辨。

    李祜几乎要把后槽牙给咬碎了。

    这具身体实在太过文弱，倘若真的如同李良所说的。不久后，他们父子二人就要离开南方的杭州城，回到北方的长安。

    那长安被攻破之日，恐怕就是他李祜命归之时。

    没错，他是想回去。回到熟悉的时代。

    但他不想就这样，死于非命后，再回去。

    李祜开始真真切切地，想要在这个时代好好地，活下来了。

    他握着拳，脑子转的飞快。

    虽然他不懂什么武术，可单从旁人的口中，以及当时比试现场护从们的眼神里，也能看得出来，李白和方修华二人的武艺是极其高明的。

    兴许一直没能找到拜师人选的自己，可以二选其一。

    李白是第一个被李祜排除的。

    李白的一生，都在漂泊中渡过。他不会长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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