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狗-第2/2页



  甚至有推论,他们生活的村子,极有可能是一个古代战场。

  而所有脖子上有胎记之人,都是某个大家族幸存的后裔。

  陈老头养了一条大白狗。

  村里有句老话“鸡不过六,犬不过八”。

  陈老头家的这条白毛老狗,足足养了十八载。

  平日里不仅会学陈老头的口气吠叫,还会双腿直立,像人一样站着走路。

  二狗尚在襁褓之时,家里揭不开锅,是白狗的奶水将他养大,这也是他乳名的由来。

  春夏时分,大狗驮着二狗,时常跑到深山里去采摘浆果,有时候还会从黑水河里叼上来几条活蹦乱跳的赤须鱼。

  这种鱼重几十斤,长着长长的触须,鲜红似火,放到村口去卖,能够换一箩筐的好米。

  秋冬之际,大狗叼着柴刀,二狗缠上麻绳,一人一狗跑到后山,劈上几斤松木,足够家里烧上小半个月。

  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几只山鸡,把毛一拔,做成五味蒸鸡,香气能够铺遍整条街巷。

  可惜好景不长,三年前的一天。

  陈老头病了,面如黄蜡,形如石塑,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一动不动。

  大夫刘麻子,抽着一杆旱烟枪,脸色发青,坐在床尾连连摇头,说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病。

  三魂不齐,七魄尽丧,身中无主,命若悬丝。

  除非是仙人临凡,否则断无生机。

  说完这句话,刘麻子掏出看诊的五枚铜钱,让二狗去买个好点的寿方,准备后事。

  二狗接过钱,木讷的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刘麻子是村里出了名的猛人,年轻时为了锻炼胆量,据说在后山死人堆里睡了一个多月,山里的豺狼见了都要绕道走。….

    可自他进门以后,说话半吞半吐,眼神闪躲,坐立不安,分明是在害怕什么。

  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潦倒老汉,岂会比豺狼虎豹恐怖?

  夜半,二狗假装熟睡,一个人偷偷来到了陈老头的房间,想要一探究竟。

  家里共有四间房,除去庖屋和杂货间,剩下两间卧房,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二狗身上裹着一件破棉衣,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来到了陈老头的房间。

  月光下,他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陈老头的床头趴着一条六尺长的白毛老狗。

  白狗长了一张娃娃脸,佝偻着一对毛茸茸的爪子,口中一条猩红色的长舌,湿淋淋的,如游蛇般上下蠕动。

  它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一口阴森的雪花白牙,正大口大口的吸食着老人七窍中的精气,模样极其享受。

  一阵妖风拂过,狗妖粗壮的脖颈上,陈老头亲手用竹枝编成的项圈,伴随着一阵渗人的笑声上下起伏,画面惊悚诡异,骇人至极!

  白狗成精,噬魂盗命!

  第二天,二狗照常起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吃过午饭,每天这个时候,大狗都会在树荫下小憩一会儿。

  二狗从砖头缝里取出几枚铜钱,买来半坛陈酒,酒香四溢,大狗丝毫没有起疑心,敞开肚皮,吃得个半醉。

  趁其熟睡之际,二狗找来一根麻绳,套在了大狗的项圈内,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悬在了树顶。

  随后,他端来一锅刚烧开的沸水,从狗嘴里灌了下去,霎时白烟阵阵,热气升腾,白毛老狗哀嚎不已,最终被活活烫死。

  二狗找来一把尖刀,将狗皮扒去,做成了狗肉汤,洒上一些咸盐,又咸又鲜。

  他搬来一张竹椅,一个人坐在树底下大快朵颐。

  连吃两日,才将这顿“大餐”消化干净。

  口中之肉又柴又涩,比起寻常的肉,口感要差了许多。

  只是吃到肚子后,有一股强大的暖流从丹田处徐徐升起,使得一身的疲惫烟消云散。

  种其因者,须食其果。

  老头唯一的遗物是一根破拐杖,林琅将它们葬在了一起,那地方背靠黑水河,面朝杏花山,倒也算是一块有山有水的宝地。

  人吃土一辈,土吃人一回。

  大狗死后,世上再无二狗。

                                     .

  丁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