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狗



"                                                                                天很圆,圆得像块饼。

  云很白,白得像棉花糖。

  二狗抬头望天,偶然飞过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啁啾乱啼,远远望去,像是一幅流动的泼墨画。

  自打记事起,二狗便喜欢一个人躺在干草垛上,对着天空发呆。

  天上的云,各式各样,光怪陆离,像是变戏法儿,每天都不重样。

  听村里的老人说,云层的深处有一座白玉京,那是住天兵天将的地方。

  二狗看得眼睛发酸,心想,天上的神仙会不会也躲在云堆里,对着他凝神谛视,就像是在看一只小蚂蚁。

  不过很快他摇了摇头,这世上大概不会有那么无聊的神仙。

  人为什么活着,死后会不会有余生?

  二狗小小的脑袋里,总会冒出这些类似的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挠了挠头,想起了村口的那头大黄牛。

  黄牛毛光发亮,膘肥体壮,平日里温和良善,任劳任怨。

  只因地主的儿子想要吃肉,便被主人以极低廉的价格卖了出去。

  黄牛低着头,啃着路边滚动着露珠的茅草,津津有味的嚼,浑然不知大限已至。

  老主人双手撴一撴牛缰绳,牛的鼻孔被拽成了椭圆,猛然吆喝一声,将黄牛拖进了牛棚。

  “牛儿牛儿你莫怪,你本是人间一道菜。人家不卖俺不买,人家不吃俺不宰,俺这也是迫不得己……”

  见主人拿出了一把尖刀,黄牛跪伏在地,凹陷的眼窝内流下了两行浑浊的老泪。

  老主人叹了口气,手中的刀在青石上来回摩擦,发出“嚓嚓”的声响,尖锐刺耳,动人心魄。

  老汉是宰牛的老手,手法堪称一绝,年轻时据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猎户。

  他准备从牛的“麻骨穴’插入,然后刺破心包,让黄牛在麻醉中安详毙命。

  结果就在这时,黄牛仰天咆哮,奋力一击,将老主人的肚皮顶了个碗口大的窟窿,鲜红的肠子洒落一地。

  本应是案上佳肴的黄牛,挣脱绳索,趁着昏暗的夜色,夺路狂奔,消失在了深山茂林。

  一边狂奔,一边还骂了句:“去你妈个蛋……”

  二狗是少年的乳名,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这么喊他,听着听着便习惯了。

  这名字虽然傻气,但二狗却是一点也不傻。

  多年前,他在王员外家当书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一个人偷摸着将《名贤集》《神童诗》等书上的字,认了个七七八八。

  村里人说,名字越贱,越好养活。

  少年偏不信这个邪,他擅自做主,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作林琅。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听起来倒是秀气得紧。

  少年居住的村子叫白草村,是一个十分古老的村落。

  村子不大,从村头到村尾一路小跑,顶多一盏茶的功夫。

  村子里住着约莫一百多户人家,其中孩童和老人占了绝大多数。….

    据说新皇帝登基,大兴漕运,要在村外二十多里的地方,挖一条运河。

  这条运河贯通南北,巧夺天工,全长一千多里,是一个规模极大的工程,村里的青壮年几乎都被抓去充当劳力。

  二狗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父母,他只知道,他从小在单身汉陈老头家讨生活。

  老头是个瞎子,事实上,村里的人大多先天不足,有的驼背,有的眼盲,有的耳聋,有的失语,有的跛足。

  这还不算怪,村子里的怪事还有许多。

  村里的每一个孩童出生之时,脖子上都会有一个特殊的“胎记”。

  说是“胎记”,其实是一串数字。

  二狗的脖子上,写着“二二十一”四个小字,拇指大小,赭色,像是有人用一枚精巧的朱记印上去的。

  隔壁顾寡妇家的春生,脖子上是“二二十三”,大小颜色与林琅一般无二。

  村西的小芸是“二二十六”,村长家的虎子是“二二零八”。

  孩子们曾经询问过长辈,为什么会有这些数字。

  有人说,这是老天爷造物的时候,忘了抹去上面的记号。

  也有人说,这是一种特殊的胎记,代表了他们与众不同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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