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酒肉

    小四名叫左述，是昭夜司夜卫，只是名小旗卫，若论官职，比不上迟十三，若论手段，更不如迟十三老辣。

    但他有自己的优势——一名真正的读书人，官员的后代，更容易为朝堂中人所接纳。

    也许是因为读书人的身份，一加入昭夜司，他就被百旗夜卫看中，带在身边听事，可谓是羡煞旁人。

    有许多人曾问过他，家中也是书香门第，读书不好么？若有功名在身，定能扶摇直上，何必加入昭夜司，干那鹰犬爪牙的勾当？

    他总是当面回答：“我想习武，我想抓人。”

    问者总会笑：“你这样貌，一看就是读书人，哪有半点夜卫的影子？”

    此时的他，可半点没有读书人的样子。

    左述一身褴褛囚服，披头散发，金刀跨马地坐在牢房内，脸上满是污渍，一手架在腿上，一手持着海碗，似在喝酒。

    他喝了口，脸上似笑非笑，咂咂嘴，点评道：“好酒，好酒，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名为铁窗泪，集孤寂之精粹，一口下去，百感交集，给个金龟都不换，嘿嘿。”

    在他对面，同僚武权笑笑：“一碗凉水都能品出这等滋味，果然不愧是读书人，你要还是这态度，百旗大人绝不会放你出来。”

    左述没理他，端起粟米汤，捏起半叶青菜，竟揪出一枚小虫，惊喜道：“咦？居然有肉！”

    他忙不迭地把小虫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脸上露出享受神情。

    “这地方有酒有肉，滋润的很，我才待了半个月，都胖了三斤，干脆待在这养老算了，何必出去呢？”

    “你接着嘴硬吧，百旗大人的手段可厉害着呢，总会让你开口。”

    武权无奈，转身离去。

    “没准再过十天半个月，百旗大人就把你给忘了，你想待多久待多久，养你的老去吧。”

    在枯寂的牢房内，“遗忘”是最折磨人的方式之一，这意味着没有出去的可能，日子若是没了盼头，绝大部分人会活不下去。

    但左述并不那么想，听到外头传来关门声之后，他才仰着脖子，一口气将粟米汤喝个精光，这还不止——他又伸出舌头，将碗底来回舔了一遍，确保没遗忘每一滴汤水。

    粟米汤清汤寡水，滋味甘苦，还夹杂着糠皮，他迫切地咂咂嘴，想品出更多的滋味，心想若是能加一点盐巴，这汤水或许能稍微顶饿。

    牢房里无事可干，“无聊”是另一种折磨人的方式，他开始想象粟米汤的制作过程，监狱的杂役会将栗米与杂谷混在一起，放在大水中熬煮。

    若是能加点汗水，或许更有滋味......左述连忙晃晃脑袋，将这愚蠢的念头赶出脑海。

    一碗寡淡的粟米汤，终究无法充饥，肠胃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疏忽，发出阵阵抗议。也是，才吃了这么点，他的饥饿感不减反增，还勾起了馋虫，反而更饿了。

    就在这时，一阵酒肉飘香不知从何处传来，引诱他坐起来，来到牢门边，双手抓住铁栏，拼命伸出鼻子，鼻翼颤颤微动。

    “哪来的酒肉？”

    酒肉被藏在食盒里，食盒的主人是一名身材不高的老人家。他缓缓走过来，青衣青帽，一副仆人的打扮。

    “你来做什么？”左述看到他，脸色就下沉。

    老仆面容粗糙，镶嵌着一对黄浊的眼珠，上下打量左述，见到他的狼狈后露出笑意。他将食盒打开，让里面的味儿散出来，随后端出一碟肉菜，一碟素菜，一小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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