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天命（1）虬（三）-第2/2页

    奇异的是，尽管郑阿春口鼻不断渗血，皮肤快速焦黑，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却始终没有咽气，而是瞪着渗血一样的瞳孔，在这座布满结界的王宫各处来回打量。

    她的目光偶尔有一瞬的清澈，让她看见了关外莽莽的草原，还有江南如画的泉水，但很快就被怨毒所替代，呈现出一副化为灰烬的火海殉葬图，千万人异口同声的嚎叫与啼哭映在她脑海，让她不寒而栗，继续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泣诉。

    幼年时，她生的娇俏，冠以清莲之花名，游遍乡野中，丝毫不沾染俗气，只等待良人一聘，从此花好月圆。那时的她，只是一个给人洗衣做饭的丫头，并没有多少野心，只是盼望有人带她脱离苦海，可以看看外面烂漫的世界。

    可是后来，她的父亲病重，急需用钱，为此她卖身给地主，嫁给了一个痴傻的呆霸王，每日里看着那人胡作非为，欺男霸女，却只能默默的哭泣。那时的她，第一次痛恨自己没有权力，没有金钱，连稍微大点声都畏畏缩缩，哪怕是上天给她一副男儿躯体，她也可拿起柴刀，砍下那人的狗头，然后慷慨的被沉水，成全了自己的公义。可是一切都是妄想而已，她慢慢信了天命，在战乱年代，和很多身边备受苦楚的百姓一样，他们信道，不理是非，不问以后。

    她最喜欢嵇康和山涛的文章，有时贪玩来到学堂，听着富家公子哥吟诵的几段，不觉心驰神往，向往桃林之美，不理世俗的纷扰。可是她没有嵇康和山涛那样的才气，又不能想逃就逃，只是半夜三更等到那人打了鼾，才偷偷拿出藏起来的一本那人临摹出的歪歪扭扭的字帖看的入迷，然后不知不觉流下泪来。如果不是遇到司马睿，或许她的人生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命运就是这般巧合，英俊儒雅的司马睿就这样和她遇见了。

    她想，自己会有什么可以打动这个天边遥不可及的郎君呢？她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她心醉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算遭天谴又如何。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决定逃出去，对心爱的男人说一声：带我走吧。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竟然和她心心相印，直接将她强纳为妃，呆霸王再有钱，又哪里反抗的了王权。

    她被司马睿的豪气倾倒，迷离在他制造的鸳鸯美梦里。可是慢慢的，她越来越脆弱，她不想离开司马睿一刻，她竭尽全力的用各种方法讨司马睿欢心，她变成了一只只会摇尾乞怜的流浪犬。可是尽管如此，司马睿还是慢慢喜新厌旧，甚至于忙着私会道人，而她又算的了什么呢。她太天真了，对司马睿而言，所谓的豪气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是可以挥霍的资本，而自己呢，却堕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为了诞下王子，她拿自己的身体反复试药，变的人不人鬼不鬼，反而与他渐行渐远。

    可是这些苦楚和怨恨，又有什么用呢？她终究是一个弱女子罢了，终究上不了台面。而外面的世界也并不是那么的烂漫，至少在这一刻，她濒死之际，并没有一丝波澜，如这道士所说，除了她这一直吸收司马睿龙气的人，其他的人听不到一点声响。

    那些冷漠的人也确实听了道人所说的天命，就是不肯多努力一点，让自己能够听得到声响，前来救一下自己。他们没有，他们安然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安然的睡在床榻，然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有一些人安然的被马蹄踩踏，再也看不见明日的太阳。他们都太无能了，做不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只是枯燥乏味的运转着。他们没有道人这样的神通，不能高高在上的决定别人的生死，救不了她，救不了。

    也就在郑阿春心中波澜壮阔的时候，天空又出现更加奇异的景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