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鲸落-第3/3页
“礼物。”
女孩呢喃着,抬头望向卡尔。
“是啊,礼物。”
“那它呢?”
男人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不远处的鲸鱼仍在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只是与广阔的大海相比,这人造的水池多少还是显得过于逼仄了。
“当然,孩子,卡尔也一样,就像是所有的鲸鱼,哪怕是死亡,都会去选择最为温柔的姿态。就算是几个月、甚至超过某些海洋生物一生的时间后,这份馈赠都难以消散,而我想换一个角度来讲,它也是以另一种形式活了下去吧。好了,我该走了。”
话音结束,女孩感到轮椅轻微的振动了一下,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男人,也不知消失去了何处。同时,女孩的母亲也终于打完了电话。
她踉跄地走到轮椅旁,双手带着难以克制的战栗,就连在面对女儿时最擅长摆弄的微笑,此刻也挂着悲哀的扭曲。
然而女孩并没有看见这些,她的双眼始终落在卡尔光洁美丽的身躯上,在她的口中,则不停呢喃着同一个词“‘鲸落’……”
就这样,宁静的小镇度过了又一个秋冬。
女孩总还是没挺过来,或许是因为她连着好几周都在房间内闭门不出,病情才恶化的如此迅速吧。不过就算是再去医院又能有多少帮助呢?或许再拖几月?几周?
那对快要哭到昏厥的夫妻不知道,躺在棺椁中面容平静的女孩更无从知晓。
葬礼如序进行,掘土、悼念、告别、祷告,等到最后漆黑的木板被死死钉住,鲜嫩的草坪上隆起一个小小的土堆后,人们才真切地意识到,女孩走了。
可就在人们相互搀扶着、安慰着离开前,神父却从脚边的铁盒内,掏出了一叠深蓝色的信封。
所有人都站住了脚步,交谈着、猜测着、注视着、沉默着,他们接过那不到半个手掌的信件,撕开一角,摇晃着将其中沙沙作响的东西倒入掌内,继而才在柔和的落日下逐渐看清,那是一堆粗糙、单薄的鲸鱼形剪纸。
渗透在风中的呜咽似乎变小了,所有目光都望着同一个方向,低矮青灰的石碑后是广袤无垠的大海。
在葬礼结束后,等满怀悲伤的人陆续回到家中,几乎是顷刻之间,小镇各处都充满了相同的剪纸。有的是传统的蔚蓝,有的是其他或艳丽或深沉的色彩,有的是精美贵重的卡片,而有的甚至只是报纸上的一角。
再后来,无论是咖啡店里的老板、病床上的患者、辛劳的清洁工还是街头的乞丐,所有人都收到了类似的礼物,而大家也总算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某位来到此地已久的旅客。
隔日,海洋馆决定将彻底复原的卡尔放归大海,当天凡是空闲的居民都准时抵达了岸边,在落日余晖中眺望着那一抹远去的尾鳍。
最后,不知是谁带头,往卡尔曾住过的水族箱上贴了一枚鲸鱼形状的剪纸。于是接下去的几天,那硕大的玻璃便被各色各样、或大或小的纸片完全掩盖,直到再也看不出一丝空隙。阳光斜照而下,于地面投射出一片宏伟、熟悉的阴影。
清晨,小镇的海洋馆重新开张了,可是其中却陈列着一处特别的景点——那是一副宽大却空旷的水箱,虽然其中并没有任何动物,但在它周围,却贴满了无数象征着海洋的剪纸。而每当有游客驻足观赏,好奇的问起作者时,总会有人在一旁笑着回答道,“鲸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