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自从秦立不得不教赵岚防身功夫，每至鸡鸣之时，阆清苑便多了些打木桩的闷声。有时赵灼被吵得看不进书，便悄悄走进秦立房前的小院，背着手驻足看上一会儿。若是他们坐下休息歇歇，赵灼便让阿戚将林芷喊来，给那两人端茶倒水。

    秦立自然不会让她伺候，赵岚见状也就谢过不饮，于是林芷端来的茶都让赵灼笑着喝了个干净。此人日日捉弄她，有时提溜只小雀吓唬她，又或是让她在一墙高的书架上拿最顶上落了灰的卷册。林芷想，如今他们三人寄住在阆清苑，吃穿用度都是赵灼的，他说什么便只能是什么。于是心头只觉他无趣，做完事便行礼退下，更不想和他说几句话。

    还有那个阿戚，林芷赞赏他烹菜的功夫，可那道烤酥鸭做得太像从前那个味道，总让她心里不高兴。小菱倒过得比她自在些，常常溜出府去淘些珠玉钗粉，遇见称心的都挑一挑给了林芷。她明白，若是小菱日日难过，只会徒添烦恼，无依无靠的她，心里应该比自己还苦吧。

    总之在阆清苑的这几天，是林芷觉得还算闲散的时光，好似大劫后的一场梦。这场梦里，大家都在纯粹地生活，没有人再去提起那些往事。林芷从未敢想过，与宿敌之子会住在同一屋檐下，不但没有刀剑相向，竟还能相处得不错。

    胡思乱想了一会，林芷叹口气，端起手边的茶盏。那抹清香正要被送上舌尖，她便听见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不会又是赵灼让她过去吧?不算这次，今日也被叫了不下八回，日日如此，她心头总归有些牢骚。先发一通脾气再说吧，等心里舒服点了，再去赵灼那边也不迟。

    “小菱啊，若是他又有什么事吩咐我，就请他先等等吧，我实在累得不行，不想再见到他了!”林芷第一回对着门大声喊道。她将这几日攒下的烦躁与无奈通通喊了出来，全部发泄出来后，林芷觉得整个人都通畅了许多。

    门外静了许久，她心头直觉不好，果然一男子推门而入，姑娘差点被吓了一跳，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赵灼。

    林芷本想会挨上好一顿冷嘲热讽，可他出乎意料地并未说什么，只是倚在门边，挑着眉看向满脸窘迫的林芷。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告诉她，自己必须要做出些解释了。

    “即便只是强词夺理……”林芷站起身，垂下眼行着礼，有些无地自容地想道。

    “殿下……您来了?”

    “我看你方才烦得很啊，怎么，这几日是你过得不舒坦，还是我亏待你了?”赵灼没有朝前走，仍旧倚在门旁道。

    林芷眨眨眼，走到他身前，小嘴一撇道：“没有没有，我过得很好，您对我也很好。方才的确是我有错在先，不该在您面前随意谩骂他人，惹得您心头不快。我不该忘记的，那日在牢里，若是您没有出手相救，恐怕我这贱命早已……”

    姑娘愈说，竟愈抽噎起来，双眉微微蹙起，眸子里水蒙蒙地，红润的脸蛋儿上滑过几滴泪珠，粉嫩的小嘴再一撅，让人一看便心生怜爱。

    赵灼看着眼前的姑娘，心下竟有些不忍。他迟疑一会，掏出袖袋里的帕子，随意扔给林芷道：“别哭了，一会还要带你去见客，眼睛肿着像什么样子。”

    林芷接住丝帕，轻轻拭去脸颊一侧的那滴晶莹。她上回没看错，此人果然很好骗啊。她嘴角一勾，双眸中的委屈全然褪去，朝赵灼嘿嘿笑道：“还是大皇子您最好了!”

    赵灼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那双含情目朝上一瞧，再直直地落下来，对林芷甩了个十分标准的白眼。

    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林芷不知道他为何翻白眼，只觉像被硬生生塞下一块石头，心里十分烦闷。她攥紧拳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正想和赵灼理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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