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北地风沙不知疲倦地呼啸,烈酒滚入他的喉间,强烈的辛灼过后,丝丝混杂着酸苦的甘甜涌至舌尖,这是巴丹酒独一无二的粗犷。林清郅皱皱眉头,打量着手中的瓷碗,硬生生吞下了最后几口清澈的液体。

    “李兄,你喝这酒的时候,当真不觉着心口烧得疼吗……”林清郅深吸几口气想道。忽地,帐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帘子意料之中地被一下子掀开。

    “林将军,瓠真军将领求见!”一小兵红着脸大声报道。

    两战便失三十里,死伤十余万精兵,元气大伤,也该来了。林清郅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兵书,从容地道:“不必着急,他但凡有些底气,也不会来‘求见’我。走,我们给他个面子!”

    将军的身板站得挺直,他一撩身后鲜红的披风,解下身上的溯光剑,大步跨出了帐外。

    至此,瓠真与汴泷休战二十年,瓠真割让边城四十里,每年献上奉银,并送一名公主前来和亲,好让久经战乱的破败稍稍喘息一番。

    林清郅的心肠,也不是铁石铸的。他看着昔日意气风发的瓠真将领解剑卸甲,被人押着一步步走进军营,他竟有些不忍。只是此事,瓠真的确挑起不小的事端。若仅仅战场上兵戎相见,林清郅不会怪他们。可巴丹百姓就应该被他们欺辱到无家可归、食不果腹吗?

    自己种下的恶果,打碎了牙也不得不咽下去,至少林清郅这么想。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枚平安符,轻轻摩挲着,嘴角不自觉地一扬,“芷儿,若是收到信,可莫要怪爹。”

    苍穹又掠过一字鸿雁,风沙中又夹杂了些凉意。不久便是中秋月圆之夜,京城定会整夜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人间的祥乐之日,只要百姓体会得到就足够了,他林清郅不敢再去奢求什么。

    林芷靠坐在窗前,攥着家书,流着泪将它按在心口。爹寄来家书,战事传来捷报,她本应该是高兴的。他一直是那位常胜将军,不远不近地屹立在她身前,替她挡去风雨,指引她一步步前行。

    不过,愈是如此,皇上的疑心便愈重,若是再这样下去,只能是万劫不复。爹为何如此不惜命,宁愿放任皇上猜忌,让自己的独女为他焦心,也不愿打一场败仗,至少保全自己的性命。她明白,百姓的安居乐业,对爹来说比命还重要,可她只是想让为汴泷出生入死大半生的将军好好活着,难道也有错吗?

    家书里除了几句真切的叮嘱,还提及了林芷的婚嫁之事。爹在信中道,待回了京都,便与裴乐昌商议裴林二人的婚约之事。

    思及此处,林芷的心愈发痛了几分。她早就知道,若是林家失势,他们便再无可能,甚至裴家也会受到牵连。可爹和裴潇对她来说,无疑是最重要的亲人,就算拼上自己的命,林芷也要护他们平安。

    “不求辉煌起伏,只求简单快乐,平淡度日。”她闭起眼想道。林芷思绪万千,心潮澎湃,竟没发觉正对着的窗边已悄然站了一人。

    指节轻敲木梁的脆声响起,这动静定是他了。抬眼一瞧,暖阳和煦间,他笑意茵然的面庞傲然闯进她毫不设防的心扉。这人又有什么事来烦她了?不过她多么希望,以后的日子,他也能像这样烦她。

    裴潇注视着她,不觉弯起眼道:“我今日来,是为了问你要些东西。”

    “嗯?问我要什么?”

    裴潇从袖中取出一支卷轴,拎起一头轻轻展开,竟是一副画像。画中人肤如凝脂,杏眼红唇,身段窈窕,举止柔静。林芷记得她从未在人前如此端庄,也没有画中人那般宁静之韵,可那眉眼分明就是她,缥缈中略带几分仙气,美得令她有些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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