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场(续4)-第3/11页
医院周围有许许多多小“旅店”。成租的那间屋子黑暗破旧,每天50元,——没办法,这里方便,也算便宜。
医院有名了,发达了,带动了“地方”经济,形成产业链。说是旅店,其实是附近居民旧房和搭建房,主人不住,另买房了,或者搬到更便宜的地方去住。好的地理位置,和医院沾了亲,可以出租,多挣钱。医院挣病人钱,花店礼品店挣探视者情感钱,丧服店挣死人钱,旅店饭店挣病人家属钱。旅店,很多不挂牌,不办执照,不缴税。屋子不收拾粉刷,门窗破旧,有的不见阳光。店主到时催款,一天不拖欠,一分不能少,没钱就得走人。店主多是瘦小的男人,或胖大的女人,一色凶恶相,霸气十足,像过去的治安,满脸阴云,呵斥罪犯。炉灶可以用,但是得另交钱。房子尽可能隔出更多间,以便收容更多人。炉灶只有两个,大伙儿串换用。有一次,成给妻炖鸡汤,被来查房的老板娘撞上,罚了10元。有一位大娘晚上走,清了房钱后,东西放一白天也不行,老板娘要往外扔。
成很少去旅馆,每天他都守在病区门口。晚上人少了,他能坐在一排硬塑椅子上休息。他不能离开,妻子在里边,不知死活呢。
他很难再进去,那些可以出入的人似乎都对他保持警惕,冷峻的目光,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他看着门里,渐渐摸清“规律”,那些穿蓝衣的女人是早晚交接。她们是护工,她们经常出入病房,搞卫生,换床单。成隔着门,从缝隙同一个年纪大些的蓝衣女子交谈,让她给捎些东西,比如妻平时喜欢的酸奶,并塞给她200元钱,让她多去看看妻子怎么样,麻烦她照顾。其实,监护室由专门护士护理。家属这种焦虑焦急的心,让人利用,也怂恿医护人员出问题,惯出脾气,医生的红包可能也是这么形成的。
“蓝衣天使”,受人之托,不得不装装样子进去,悄悄找事做然后再出去。
一天夜里,蓝衣说病人醒了,可以吃点东西。成跑到外边买了一堆东西,托她送了进去。
病区一周有两次开放,称探视期。每次半天时间,门大敞开,人来人往,乱纷纷,闹嘈嘈。随礼的人来了,各种做生意的也趁机发广告。这时候医院也不怕传染了,禁忌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监护室还是不让进,但成心存感激,他可以长时间站在监护室门外,透过玻璃窗注视着妻。里边一位白衣天使,一脸严肃,坐在桌前写病历或者做着什么,妻翻身,被子掀开,裸露着身体,天使不理不睬。
成忙准备了一个信封,探头向护士招手。走廊过往的人很多,他想拉护士到僻静处,哪知那女人尖叫甩开手,弄得他红了脸,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走廊的人都看着他。
又是一天结束。人渐渐少了,成坐在走廊椅子上睡着了。
一声长嚎,从走廊里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家属们站起来,扒门去听,听到里面医护人员吓阻,那个声音停歇。有人说“嚎者”是一位已经登记就要结婚的新娘,手术“不成功”,她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书者进言:国家有关机构应组织各大医院研究替代传统手术的方法。手术,应弄清能达到什么效果,全方位开展研究。开创,试验,选择。实验当然要有牺牲,要有自愿者,包括捐赠解剖,形成成熟技术,普及推广,不宜学徒式传递。人类进步,依靠发明创造,依赖技术传播。
人一旦进入医院,人就不是自己的了,尤其进行手术,整个人交给别人,命运掌握在他人手里,冥冥之中,一切都在偶然里。大家为什么给红包,是一种恐惧,如同求神时上香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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