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牢笼中的自由灵魂-第2/3页



    她躺在床上装睡,想等母亲回来的时候看到她一如既往的孤绝的背影,好像无事发生那样的冷血,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躺着,甚至刻意要求自己不能转身,哪怕半边身子都已经麻木了,她也要对着孤冷的墙壁。

    不知不觉金枝就睡了过去,待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亮起了晃动的篝火,把她的影子印在墙壁上,忽大忽小,身旁是一个巨大的身影,是她最熟悉的那个身影,她在一旁忙碌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以一个倔强的姿势躺了一整天,直到睡过去了,她的半边身子开始觉得麻木,但是她还是忍住不去动弹,只是把脸缩作了一团,拼命的抵御那种麻木。

    “你醒了,要吃点东西吗?”栗子的声音十分轻柔,她静静地走过来,走到床边坐下,一只手搭在金枝麻木的腿上,一整难以抵御的酥麻瞬时浸透了她的指尖,一直到头皮,金枝说不出话来,在半梦半醒中间,她脑海中晃过了许多不值一提的小事,一切都是关于爱的,可是在过去她丝毫未察觉,大脑却帮她一一记下了,等待一个逻辑最混乱的时刻被一些微弱的触感所唤醒。

    栗子像是感觉到了一般,她开始循序渐进为女儿按摩麻木的左腿,喉咙里还断断续续的哼着过去的歌谣,金枝想起自己的孩提时代,有这些歌谣相伴左右的时代,她的注意力渐渐的从腿上飘摇四散开来,去到了更远的地方,更远的、却更真实的地方。

    直到她的这场白日梦过去,直到她的半边身子恢复了知觉,她缓缓坐起来,床单被她脚底凌乱凸起的脚皮勾起来,又重新恢复原位,周围顿时荡漾起一圈水波似的涟漪。

    栗子拉住女儿的小腿,放在自己的膝头,篝火的光在她忽闪忽闪的睫毛上跳跃。

    “我可怜的孩子。”她开始为她清理脚底的死皮,小心翼翼的,末了还在上面涂上了一层鱼油,一直涂到她的小腿上。“试试。”她最后说。

    金枝重新踩到了床单上,床单也变得温顺了。她想对母亲说点什么,或者是什么也不说只是上去拥抱她,紧紧地。可是她充满自责的心阻止她这样去做。

    栗子又开了第三次口:“你珍姨说,她过去住在一个叫小珍的女孩家里,她的脚后跟总是常年的贴着许多白色的胶布,她是从困难年代走过来的人,父母都是地主,但她出生在一个不欢迎地主的年代,经过了凄苦的童年,总算熬成了大人,被推着走进了全新的时代,她一直努力生活努力劳动,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却吃着最苦的苦,她从不是一个顾影自怜的人,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身世掉过一滴眼泪,对她来说,活着就是要吃苦,只要能吃苦,能活着,就理应从中找到欢乐,她在脚底贴上胶布,是为了不把床单刮破,她修理一切坏了的东西,把它们重新变好,或者干脆将就使用,她从不觊觎他者的生活,所以也从来不会自卑,对她来说——活着,就是快乐的忍受。后来她生了许多病,她不喜欢去医院,只愿顺其自然,永远只治标,不治本,命运的河将她推到哪里,她就一刻也不耽误的做好分内之事,也不知是谁告诉她的什么才叫分内之事,总之,她就是知道,一刻也不糊涂,直到过完了一生,她死的时候有一个富裕的人说是件好事,她活的一点质量也没有,但你珍姨说,不是那样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分钱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定义这个叫小珍的女孩、可以左右她对世界的看法,她从不听外界的声音,她在自己的范围内定义自己的一切,她和所有人一样,活在牢笼中,却拥有一颗牢笼中最自由的灵魂。她很苦,但只是世俗的价值观觉得她苦,她不富裕,但她从不贫困。她是一个又隐忍又脆弱但最坚强的人,她小小的身躯能举起几十斤煤球来回搬运,她可以过这样的日子三十年,但她还是可以爱这个世界,爱活着这件事,直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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