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半日闲-第3/3页



    这是他最靠近水卿的心的一次,但他深知这不代表什么,不代表自此以后他们的父女关系就会产生理所当然的递进,因为这种流露始终有一个对象不在场的前提,而当他回到了父亲的身份,当这个身份重现的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是会自然回到各自的身份里,身份就是横亘在人与人之间的得天独厚的壁垒,不论具体到何种品类。

    “我领你去个地方吧,咱们离开这儿。”他像想起来似的突然对他的女儿说,此时水卿还沉浸在那些细碎的思绪里尚未走出来,她还在试图理清什么,好几次欲言又止。

    此时此刻,离开这儿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提议了,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父亲并非是过去自己以为的那样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相反他有某种极其接近人性的东西在身上,十分细碎也十分敏感,区别于雄心壮志和一切理所应当摆在台面上的东西,他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不是因为他善于听力,却好像是某种脆弱的感同身受,她虽然读不到他的心,但从他对事情的反应上看,他并不是一个高大的人。

    一个人对于不理解的事情会想岔开话题、保持沉默,那些高高在上的理解会想细细讨论下去,而一个逃避的人,才是怀揣着满腔痛彻心扉的感悟,选择不去惊动那个至暗时刻的自己,却道天凉好个秋。

    他们下楼梯的时候,水卿鬼使神差的抓住了忠祺的衣角,这是她即便在孩子阶段也没有过的场景,直到楼梯下完了,她还是不想松开,忠祺也任她这么拉着。

    他们用步行的方式穿过了金城的大街小巷,每个金人都会对他们点头,打招呼,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拉着父亲的衣角,像她记忆里木易和木白会做的那样。

    “夫宇宙绵邈,黎献纷杂,拔萃出类,智术而已。岁月飘忽,性灵不居,腾声飞实,制作而已。”学堂传来整齐的读书声,父女俩在头十字街头的一株老榕树下坐着,迟暮的夕阳被树叶的缝隙切割成不规则的菱形,洒在地面上,洒在手中的食物上,洒在人们已然不太明亮的脸上。

    “真好吃啊。”水卿发自内心的称赞道。

    “这也是你母亲喜欢的,每次来我都给她捎上一包,看来她一次也没分给你。”

    水卿转头望着父亲,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这个傍晚他们再没聊任何别人的事,只是漫无目的的坐着,其实忠祺心里知道,煜翎的事他只该去问煜翎,只是看着那只青蛋的时候,他有种开悟,觉得好像在追求一件很小却有些陌生的事,那便是父女之情。

    他照例去赵飞燕家,带着自己的女儿,问起他与棕榈的进展,好像这个世界如何变化,总会有那么一个不变的地方让人安心,也总有一份永远难以启齿的感情,无论他表现的多么明显,但他就是不能亲口在棕榈面前承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