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座头鲸-第3/4页



    对了,说起身份这件事,我想起来,我有一次在木城里遇到一个人,我问他是谁?他回答不上来,然后他哭了,我说你总有名字吧?他说他没有名字,因为他曾经只是一朵小花,长在热带雨林里,他周围都是非常茁壮的大树,他身边当然也有一些小家伙,是小草,他们都是成片生长的,因为它们数量多,所以他们有名字,但他这辈子都没有遇到一株和他一样的花,后来他听说,他们这种没有名字的花都叫野花,但是野花太多了,每个人都叫野花,他隔壁就住着一家野花,但他生来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许是蜜蜂把他带到这的,他不确定;于是我看了一下隔壁的招牌,那一家子野花开了一家密浆铺子,就问他,那你在做什么呢?你现在做了人,人都是可以有一个身份的,比如医生、律师、科学家,他还是摇摇头,他说他是没有身份的,他平时的爱好是写诗,但写诗并不是他的营生,他只是不停地写没有人看的诗罢了,没有读者的诗人怎么能算作诗人呢?身份是可以自封的吗?他说他平日里的营生就是四处给人帮忙,但不过是短期的,没有人固定用他,他也没有名字,他是没有身份的。后来我觉得很惋惜,就让哥哥们给他挂了一个门牌,叫他诗花,他有名字了,可他的名字只在那个门牌上,还有他每首诗的署名里,他的诗我们都看了,但实在读不下去,因为真的不好,他很努力,也很喜欢,可是真的不好,一直以来也不好,后来,我也不好意思再去看他了,他很敏感,也有自己的包袱,他总是说对不起,我不想让他再对不起我了,因为他在我的生命中,只是一个小小的过客,他有想做的事,但是他做不好,但他执拗着想继续坚持,这很勇敢,没有对不起谁,但我们就是这样,互相都没有什么办法不是吗?”

    水卿喋喋不休的和座头鲸分享着这些日子以来她身边发生的事,和她自己的看法,过了很久,也终于讲出了她现在面临的事,也就是煜翎的事,讲完之后,她终于停下来了。每次都是这样,她与座头鲸算是忘年之交吧,从她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座头鲸开始,就忍不住的对着它说话,她此生没再对着座头鲸以外的任何生灵说过这样多的话,或者可以说——她每次和座头鲸说的话要比她从始至终和每一个认说过的话统统加起来还要多。

    而座头鲸总是温柔的聆听着,也许因为他真的太老了吧,老到无事可做,在一个人的一生中,当你想要表达而不被打断,肯有人仔细的聆听,不管你是否跑题,又跑到了哪里,这样的人能遇到一个,都是幸之又幸的事,如果每个人都有一个这样的对象,又哪里会不断重复着在人群中感受到深渊般的孤独呢?

    “对于这件事,我还真有一个主意。”

    “真的吗?”

    “这件事和我母亲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很像,也是她的母亲传下来的。但我们不过是听故事罢了,除非你能真的找到一个活了这么久的人,又要那个人恰巧知道。”

    “那是?”

    “你的父亲。”

    “你也知道……”水卿被吊起来的精神瞬间又坍塌下去。

    “我知道,知道,就像我也有孩子,只是他们也从不在我身边罢了,我也有父亲,只是从我出生就不知道他是谁罢了,一个道理。说起来,要不是你整天对我碎碎念,我也从来没发现这个问题,我自小就跟着我母亲生活,后来母亲不在了,我便独来独往,眼看着一辈子就要过去了,遇着个你,突然就多了个‘父亲’这样的概念,倒让我为难起来,时常困扰着我,但作为这深海里唯一有这份思想的座头鲸,是你呀,亲手给我挠痒痒,又亲手用孤独感给我送终。”它一边说着,一边看到水卿的小嘴嘟起来,立马张开了大嘴,把那些欢快进食的小鱼猛地一口全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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