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西行记(2)



三人越走越快,很快便行入到面前的这座渔村聚居地。

而要说河对岸的这处小渔村,说是渔村,但是在李鹤之的眼中,他觉得此地更像是一处黑集市,由一群走投无路的苦命人所开设的黑集市。

而他们所贩卖最多的二手商品,无非便是这个世道底下,黔首百姓家中最寻常的那一个惨字。

无他,毕竟整个巽州南部地区,所有的流民皆要从此处经过,或是在此处停留。而那繁杂的逃难人口,并没有帮助此地的市集走向它应有的繁荣与昌盛,反而是铸造出一地鸡毛与愁云的街景...

何为鸡毛?何为愁云?

是那破衣破裤,纷纷伏地乞首的一家多口;是那摆卖家中仅剩的破铜烂铁,还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相对“豪商”;是那满头乱发,颈后插着根稻草,蹲坐在自家大人身后的幼龄女童;是那抱着婴孩,面容枯槁,四处细声询问来往客人,是否要些库果,只求换点吃食的无助母亲;是那...

太多了,不再是姚翁口中那些空泛的示例,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真实例子...

李鹤之一步步穿过这片眼神黯淡的市集,这样的黔首贫民,他今天看见的太多了,是比他前世所看的所有电影外加所有录像,加起来都多...

有一瞬间,他对初初来到这个侠客世界的玄幻希冀,来到这个所谓人人习武年代的美丽幻想,对姚翁口中的那一系列武家风流,对自己未来能成就叱咤风云的大侠大梦,通通都被击打的稀碎。

或许,这才应该是这个侠之盛世的表象下,最真实的人间模样吧...

武侠梦,从来都不是给平民百姓作的,人人习武的人,也绝对不是那群正挣扎在底层,为求生而奔难的人。

那九门十二家中,自诩为大侠者是比比皆是,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们的民,包括了这些真正需要他们的民吗?

李鹤之在此刻感觉到,他那生活在21世纪的现代人灵魂,是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最开始时,或许是因为鹿儿屿那的邑人们,起码还过得算是有声有色,他那时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那毕竟是一个大门派直辖下的邑城...

大宗门之下的小门小派呢?食邑之下呢?这天底下,到底是食邑多还是聚邑多?是聚邑多还是这种黑集市多?此处是特例还是常态?...

数十个相似的问题萦绕在李鹤之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他眼前之惨淡,可说是比他曾看到过的那些晚清黑白影像更加不堪,更加真实百倍。

毕竟影像再真,那也只是历史影像,只是一段段与他无关的过往画面,但这一个个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集市居民,可是真实存在于他眼前,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啊!

为何来往行人都能做到轻车熟路的熟视无睹?为何这群百姓都把自己的苦难习以为常?为何就连孩童的眼中,都没有那道光?

李鹤之又想起了之前那个各家门前皆挂丧绫的白果邑,那个十家五黑洞,十人九低眉的白果邑,那个早无朝气晚无炊烟的白果邑,那和这,说到底其实都是同一个村邑罢了...

“战乱,都是那天杀的门派战争,将我们,将此处这些遥望家乡的流民驱赶于此,差别只是离家门口或远或近,远走它乡或先或后的区别而已...”

姚翁似是感应到身后发生了什么,回头一看,那正站着一位在街口中央一动不动,

环顾四周满目迷茫的李鹤之。

他摇了摇头,对那明显涉世不深的小子继续说道:“走吧,我们还要去找驿栈,趁天色尚早还没客满,再晚些,只怕渡河留宿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一路无话,四顾无言,很快便再次入夜,刚刚那久久才落下的晚霞,让有经验者都能明显判断出,明天的天气情况必定不会太平...

喝...吁......喝.吁....

黑集市外围,一间简陋的木板驿栈坐地而建,其后院的某间大通铺房舍里,此刻正有十几名疲惫的旅人鼾声如雷,活就像一曲正奏至**的交响曲现场。

而同处于这座音乐厅之中的李鹤之此时却是无心睡眠,原因有二...

一是脚臭味实在太过于浓重了,已经熏到略辣眼睛的程度,二则在墙板外的泥街边,那些流民们时而传来的大呼小叫声是让他更难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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