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书中人惊似梦中人-第3/4页



  邵靖华借着起身倒水走到她身边,试探道:“写作这件事呢,还是需要一些天赋的,并不是靠勤奋就能写出优秀的作品。”

  苏雨霖也不甘示弱,郑重其事地回道:“不足够勤奋,我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天赋呢?”

  邵靖华不觉笑了,来报社这么长时间,苏雨霖第一次见到他笑,疑惑地问:“有什么可笑的?”

  “你表面礼貌、顺从,其实性子挺倔的。”邵靖华看了一眼她的稿子,语气认真道:“你的问题可能确实不在于天赋,在于阅历。”邵靖华思忖着如何同苏雨霖解释。“这么说吧……苦你肯定是没受过了,你受过伤吗?比如受到亲人的伤害,爱人的伤害,或是,阶级的伤害,制度的伤害……”

  “亲人怎么会伤害我们?”苏雨霖不解地问。

  邵靖华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苏雨霖见他不言语,又问道:“没吃过苦、受过伤就写不好文章吗?”

  “‘文章憎命达’嘛。”邵靖华回说。

  “我觉得还有其他的路径。”苏雨霖思忖道,“某种意义上说,写文章和厂里做生产也差不多,在生产中,好的程式可以减少瑕疵品。如果能研究出一套写文章的程式,也应该可以保证文章基本的质量。比如,如何选话题,如何找到一件大家都在关心的事作为开篇,如何引出观点等等,都可以形成程式。像你这样的才子自然不需要程式,但天赋异禀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且文章和商品一样,也是要对读者‘有用’才好,就像史量才先生说《申报》要做民众的喉舌,这也是一种‘用处’。”

  邵靖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觉得这姑娘有些滑稽。但转念一想,她出身商贾家庭,自然看什么都是商品。其实,他最忌讳把文章当商品,甚至觉得《申报》接广告谋利是其唯一的“败笔”。

  苏雨霖见他不言语,知道他并不认同自己的说法,于是拿起文稿,诚恳道:“可不可以劳烦邵主编给我指点一下?”

  邵靖华接过她的文稿,似乎是一呼一吸的时间便快速看完了。

  “你写的是……当初那些为女性争取平等权利的斗士,如今大多过得惨淡,更有甚者,还有人恶意抹黑她们,说她们为了争取政治资本出卖色相、为博得关注哗众取宠。你文章里能收集到这么多素材是不容易的,但你的立意点落在中国还没有做好接受女性平等权利的准备,太浅了。说实话,白费了一个好选题。”邵靖华很少跟她说这么多,苏雨霖放下笔,倾耳细听。

  靖华继续道:“你说这个社会还没做好准备,那女性应该怎么办呢?自怨自艾或安于不公吗?你写这篇文章的意义是什么?这些问题你如果都没想过,你这篇文章很难写好。甚至,你潜意识里可能是认同这些不公的……”

  “潜意识?”苏雨霖对这三个字非常陌生。

  “这是茀罗乙德的理论。”邵靖华解释道,“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行严先生的译作,书架上有。”

  “大概能明白,就是存在于内心深处而不自知的部分,是吗?”苏雨霖问。

  “差不多。”靖华继续道,“我想说的是,你潜意识里可能认为自己是这个社会现状下的受益者,所以并不觉得这些时弊有什么问题。你就出身在一个男女极不平等的社会、家庭,而你又恰好拥有丰厚的物质基础,自然会认为自己应当去服从他们的命令,取悦他们的喜好。你刚才说你想为中国做些什么,我讲你这话‘说大了’,并没有看低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可以先想一想,你能为自己做些什么,为自己的自由意志做些什么。”

  苏雨霖沉默地低下了头,她从未想过要“为自己做些什么”,来报社工作是她第一次为自己争取到的机会——但她心里清楚,这也不是她自己争取来的,父亲这个安排有他的意图,只是表面上顺了自己的意思而已。

  邵靖华看了看钟,已经九点半了,“你一个姑娘家,总这么晚回去,不怕路上危险么?”

  “有司机接送我。”苏雨霖不假思索道。

  “哦对,我多虑了。”邵靖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倒了杯酒,一边饮酒一边写作。

  “喝了酒会更有灵感吗?”苏雨霖略带调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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