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琪琪 终章（上）

丁佳尾随着李琪琪回了家，准备趁李琪琪睡觉的时候，再扣上黑线，这样才能充分了解李琪琪的人生。李琪琪回家的时候，她妈妈早就准备好了晚饭，棒面稀饭和包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蛮冷清的，两个女人的家，尤其是两个温柔内向话不多的女人。在丁佳的印象里，李琪琪还蛮活泼的，但面对着妈妈，李琪琪声音更小更温柔，仿佛生怕吓倒妈妈一样。

也许是因为想着林思凡，李琪琪翻来覆去了老半天才睡着。她一睡着，丁佳就迫不及待地扣上黑线，自言自语道：小可爱，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烦恼？丁佳也爬上床，抱着李琪琪的被子，进入了李琪琪的世界。

哇，原来李琪琪小时候像个男孩子啊，好可爱。看完了李琪琪的整个童年，丁佳的身体僵硬住了，大脑也一片空白。很长时间之后，她脑海里反复地浮现出书里的一句话。

这世界上最寂寞的地方就是性别的模糊地带。

这世界上最寂寞的地方就是性别的模糊地带。

怎么会是这样？

李琪琪很小的时候，就非常的活泼、调皮，甚至可以说是好斗、好战。每次爸爸妈妈去幼儿园接她回来，十次有五次，她会在幼儿园里和小男孩打架。那时候，李琪琪的父母十分恩爱，李爸爸很宠爱这个调皮、活力十足的小女儿。谁都没有去多想什么。

李琪琪与同龄女孩之间的巨大差异，在上了小学之后，暴露无遗。她不肯留长发，把头发剪得比男孩子更短，是那种最极致的“板寸头”。父母甚至给她买了假发，让她上学时候戴上，但一到教室，李琪琪就把假发扔了。五六次之后，李琪琪的父母不再买假发。可服装上，李琪琪竟然也极端厌恶裙子，喜欢穿男孩子的短裤；不肯穿女孩子喜爱的黑皮鞋、芭蕾舞鞋，而要穿小男孩的运动鞋。用亲朋好友和邻居的话说：“李琪琪身上没有一个地方像女孩。”

让父母更难过的是，李琪琪没有朋友。她厌恶同龄小女孩娇滴滴的蓬蓬裙，厌恶她们的马尾辫，厌恶她们说话娇滴滴的语调；她想跟男孩子们做朋友，一起打闹，一起吹牛，一起玩各种各样的卡片。但男孩子们也厌恶她，这个假小子，明明就皮肤白，个子小，男孩子们就像她一样忍受不了她那细软的声线。在孩子们的世界里，李琪琪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存在。这让她苦恼，但她不愿意屈服，所以她既不跟男孩子玩，也不跟女孩子玩。

男人比女人敏锐，也比女人懦弱。李爸爸或许是世界上第一个明确意识到李琪琪与众不同的根源在哪里的人，但他选择了最卑鄙、最可耻的方式。起初，他会莫名其妙地骂妻子是“神经病，脏东西，恶心”，温柔的妻子没有反抗，沉默地容忍着一切。他变本加厉，开始连打带骂，打到最后，他也哭了好几次，诘问上天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后来，温柔的丈夫彻底改变了，他一言不发，看见李琪琪就去打李琪琪的妈妈。

最后的那一次，他拿扫把的棍子一棍一棍打在李琪琪妈妈身上的时候，李琪琪去厨房拿了把菜刀，“你再敢打我妈一下，我捅死你。”李爸爸看着女儿穿着小男孩的T恤，短裤，留着寸头，张牙舞爪的样子跟男孩有什么区别？他无力地松开了手中的棍子，“离婚吧。你别再打我妈了。我跟我妈，你每个月给生活费。”李爸爸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流出了眼泪，这是一个三年级孩子该说的话？可是，他必须承认：李琪琪比他更像男子汉，这是一场男人和男孩之间的谈判。而他早就输了。

结婚需要很长时间，离婚只需要一天。

过了几天，10岁的李琪琪在日记本里写下自己的疑问：我以为离婚能让你幸福，可为什么你还是没日没夜地流眼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