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上水流江边杀人

    很多年以后，叶寒笑谈到吕刀城，他说，那是一个在千万人里，背着剑逆着人群行走的人，吕刀城很认真地纠正，我用的是刀，不是剑。

    吕刀城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在他遇到叶寒笑之前，他的人生是冷漠而且荒凉的，就像他长大的那片沙漠，只有残酷，没有温情。

    年轻人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叶寒笑一身清爽干净的白衣，牵着白马，背上行囊里藏着剑，吕刀城穿了一身邋遢的羊皮裘，孤身长立，背着一把裹在破布里的长刀。

    那是一个渡口，一个黄昏，江上水流，远处有孤帆，有碧空，天上有雁唳过。

    叶寒笑那年白马出云中。

    吕刀城那天接了他刀客生涯里的第一个活。

    花三百两银子，买一个人头，真奢侈，吕刀城想。做完这个活，他可以歇很久不用杀人。

    叶寒笑很容易就注意到这个邋遢的年轻刀客，因为太显眼了，站在人群里，像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腰却站的笔直，鸡立鹤群一样，天然的格格不入，眼神漠然而荒凉，垂下的双手，虎口有很厚的刀茧。

    这是一个用刀很久的人，但他很年轻，所以那得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刀，只是学刀也不至于有如此漠然而荒凉的眼神，分明是个少年，却像是个活了很久淡漠的老人。

    所以他杀过人，而且很多，叶寒笑断定。

    吕刀城也很容易就注意到那个白衣公子，同样是太显眼了，一身作秀一样雪练的白衣，一匹白马，背上鼓鼓的行囊很明显藏着剑器，一双眸子干净而清澈，一双手白皙纤长，拇指有很厚的笔茧，一双读过很多书，却没有行过很多路的书生的手。

    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吕刀城断定。

    吕刀城的手按在刀柄上，但他没有拔刀，因为有人比他快。

    一袭黑衣分开人群，像是一条破浪的黑鲤，一柄弯刀向叶寒笑劈下，很没有水准的暗杀，却让人无计可施。

    叶寒笑没有退，甚至没有动，那种吕刀城期待的读书人遇事惊慌失措的表情没有出现在他脸上，相反，他在笑，一个很好看的微笑。

    一声叹息，一只修长的手凭空出现在黑衣刺客面前，握住了那柄弯刀，刀锋离叶寒笑的脸只有半寸的距离，却不得寸进。

    那是一个读书人，酒馆里的那个读书人，一个平日里很安静的读书人，只是今天他把手伸了出来，那么那把刀就刺不下去。

    读书人摇了摇头，叹息道：“为什么等不及呢。”

    黑衣刺客没说话，很干脆地撤下刀，翻身一脚踩在旁边一个路人的肩上，借力向空中扶摇退去，一击不中，远扬千里，他做的很不错，出手干脆，撒手也干脆，具备一个优秀刺客应有的一切素质。

    只是，他没能退出去，因为酒馆里坐着的不止有个读书人。

    一颗算珠朝他背后射来，十分高明的暗器手法，算珠破风，带着强大的冲撞力道砸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他的身子向前晃了晃，接着一口鲜血喷吐出来，再然后，他的身子就此坠了下来，生息全无。

    他的背后十五尺的地方站着一个背着小女孩的算账先生，先生低着头，一手提着剑，一手握着算盘。

    十息之间，从黑衣人行刺到被杀，发生的时间很短，只有读书人说了一句话，短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尸体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渡口很安静。

    像是溺在水里那种沉闷的寂静。

    许久才有声音。

    像是从水中被人捞起来那一刻全世界冲进耳膜的声音。

    “杀人了！”

    知道谁先喊了一嗓子，然后整个渡口在一瞬之间混乱了起来，人群纷乱，鸡飞狗跳，无数筐箩被踢倒，大型牲畜发出刺耳的嘶鸣。

    喊叫，推攘，奔跑。

    像是决堤的水库，水纷纷向外涌出，可怕的噪音让人耳鸣。

    半晌后，嘈杂的渡口终于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场上留着一具尸体，站着六个人。

    白衣的公子，邋遢的年轻刀客，读书人，算账先生，小女孩，以及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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