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清秋(七)



交通工具是一辆改装的四轮小货车,将栏板加高又封上栅栏用来拉羊。没有牌照,看不出什么厂牌型号,因为前部的进气格栅已经丢失,像一只张大了嘴的怪兽。

车子发动后,尾部排出黑紫色的浓烟,整个车身也在剧烈颤动,我怀疑发动机会不会爆炸,因为有不时发出的恐怖的啪啪声,但是老板安之若素。果然一会儿那些毛病都突然消失,我坐进副驾驶的位置,车身还是有些许抖动,但是毕竟上路了。

天气出奇的好,蔚蓝色的天穹一丝云影也无。青纱帐的海蔓延了整个山丘的世界,也仅仅得包裹了那条逼仄的羊肠小路。车在碎石和砂渍碾压而成的路面上颠簸跳跃,路面时而是一整段青石裸露的连缀,时而是一段泥泞不堪的泥水沼泽,没有任何车辆和人员同我们同行与交汇,只有掠过青纱帐的风声呼呼作响。

那条河时远时近,在山势平缓的地方会形成很宽阔的滩涂。有村庄的地方就会有一座古老的石桥,还会有造型古拙的石栏扶手,闻的出前人在此生息繁衍的味道。

车子在离寂照庵不远的地方抛锚,因为剩下的几公里只能步行。山势变得险峻而陡峭,一条青石板路在山脊上伸展开来,一侧是莽苍的松林,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我估计下面就是那条大河,老板管它叫黑龙河。河水一年四季都是黑黝黝的颜色,我问是不是水太深的原因,他摇了摇头否定了,只不过河里有一种鱼味道非常鲜美,但是极难上钩,如果冬天封冻的时候在冰面上凿孔,则会有意外的收获,因为这种鱼总是第一个窜上来。

转过一座山的犄角,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出现在尽头,我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老板指了指那里,示意那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我已然气喘吁吁,老板倒是若无其事。一群山羊突然出现,咩咩做声,秃顶红脸膛的羊倌悠然地甩着鞭子,跟老板打招呼。

“这可能就是素红霞的爹。”

老板指着那个羊倌跟我说。

“您是不是姓素?”

“是啊,你咋知道?”

“素红霞是你啥?”

“那是我姑娘。你咋知道她?”

“前些日子她在我店里打工,说起过你,所以我猜是你。”

“你就是乡里那个开馆子的老张头,红霞提起过你,说你们照顾得不错。”

张老板看了看那群羊,

“有没有够称的给我留两只?”

“有啊,待会去家里给你准备吧。”

“你家离这里远吗?”

“不远,”他拿鞭稍指了指那个村落,

“第二家就是。我带你们过去。”

房子是茅草顶的土坯房,窗棂的木头格子几近朽烂,屋里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一张大红描金的三屉桌,油漆剥落得很厉害,勉强能辨认原来的色泽。两张太师椅都已经残缺,扶手只有残存的一边,很久没有人坐的样子,上面堆满了什物,一张蓝色绣花的门帘隔开卧室与客厅,卧室靠墙是一张三面带有裙板的棕床,中间一个用汽油桶改造的炉灶,旁边一张小桌上还有中午吃剩的饭菜。老人自己独居,孩子很少回家。

这样的景象让我突然想到梵高那张《吃土豆的人》。再看看主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和那个红彤彤的酒糟鼻子,更觉得天下的农民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土地,他们无处得到供养。

“红霞不住这里?”

老张好奇地问主人。

“她初中毕业以后就在她县城的姑姑家里住,很少回来。她娘死的早,我自己一个人苦撑苦熬吧。村里也没什么人了,都搬走了。”

说着话,他起身给我们烧水。我连忙制止了他,

“大爷,你们村有个叫素汐的女孩吗?”

“有啊,不过她从小就搬走了,没回来过。回来也没什么亲人了,这个孩子的命挺苦的。怎么,你认识她?”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以后就没有联系了,我着急找她,就奔这里来了。”

“大学同学?”

老汉皱了一下眉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不太可能吧,没听说她上啥大学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