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清秋（六）

车子很旧，是那种容纳二十几人的中巴。我上车时已经近乎满座，一个个乡下人的打扮，衣服破旧，神情呆滞，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爬满皱纹的中年男人在抽一种味道很冲的土烟，几个女人被呛的大声咳嗽。

九点钟车子终于开动。几公里后就一头钻入大山。崎岖的山径仅容两台车错身而过，山势渐渐变得峥嵘，翠**滴，无名的植物的枝杈会伸出长长的手臂，打到车子的挡风玻璃啪啪做响。经过一条很长的隧道之后，阳光重新洒满车厢。又是一5个很长的下坡，沿途有几座破旧的民居，白墙红瓦，半圆行拱券的窗框和门楣，几处剥落的墙体露出土黄色的土坯。绿色的木格窗棂上挂着风干的辣椒和玉米。一只脏兮兮的大黄狗在路中间蜷缩着，司机按了很长时间喇叭，它才懒洋洋的走开，一幅不待见的模样。

大约两个小时的样子，车子终于到站。我被夹杂着汗臭和脚臭的空气熏得几乎呕吐，拼命挤下车，呼吸一口深山里的新鲜空气，然后安慰自己，我离素汐又近了一步。

车站旁边就是一个集市，也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广场。它毗邻着一条大河，湍急的河水在这里向北滚滚而去，对面是一座高耸的大山，长满青苔的峭壁足有几十米高。

集市由几十条平行分布的石凳组成，几乎涵盖了所有你能想象得到的日常用品。蔬菜，猪肉，锅碗瓢盆，各类山货和腌制品，还有刀具和玩具。我好奇地在熙来攘往的人流中转悠了好一会儿，打听附近有没有吃饭的地方，毕竟已近中午。

乡政府坐落在那条河的旁边，除此之外都是那种沿途可见的平房，沿着唯一的一条水泥路面做不规则的分布。政府旁边的酒店不接待单独的客人，但是老板介绍我去斜对面的羊肉馆，说那里可以提供炒菜。

羊肉馆老板是个黝黑的中年男人。听我的口音是外地的，好心的给我做了一碗羊肉面。我在省城吃过各种面条，拉面甩面臊子面等等等等，但是这次的面条完全征服了我。我没有想到这样一双黝黑粗糙的手，能调制出这样的人间珍馐。汤是清的，面是软的，那种清醇浓郁的羊肉香味沁人心脾，我连吃了两碗，大呼过瘾。

结账的时候，我问去寂照庵的车有没有，老板问我去那里干什么。

“我去找个同学，姓素，女的。”

老板沉吟了一下，

“没听说过那个村子有姓素的人家啊。”

我的心往下一沉，

“你确定吗？”

“我有时候去他们村收羊，那里有几个放羊的给我和附近的几个管子供货，有时候来了就唠上几句。不过没听说过有姓素的人家。”

“怎么没有！”

忽然从柜台后面转出一个中年女人，红扑扑的脸庞，风霜满面，是那种常年操劳的样子，这里女人的标准肤色。她听到了我们的话题，跑过来纠正，

“前段时间在我们这里帮忙的那个女孩不就是寂照庵的吗，叫什么素红霞的。她爹就在家里放羊。”

“奥对了！”

老板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有这么回事。那个村是有这样一户人家，这个姓氏挺怪癖的，看来人口也不多，还大都是女孩，一家人都说这户人家快绝户了。”

“有你这样咒人家的吗？人家小素多么勤快的一个女孩啊？长的还那样水灵，我前段时间还寻思给她说个婆家，没成想说不来就不来了。不过我说那个村的人基本上都搬迁走了，交通太不方便，政府管理也不方便，正动员他们挨家挨户搬迁呢。”

“那个素红霞还提到过别的亲戚吗？比如有个叫素汐的？”

老板娘沉吟了好一会，

“好像提到过，有这个一个人，是她一个本家姐姐，家庭条件不好，不过那女孩长的很漂亮，红霞就挺水灵的，可是她比她这个姐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是红霞亲口说的。”

“那么老板，有没有去那个村的车？”

老板抬手看了看表，摇了摇头，

“去那儿最好上午走，这个点打个来回有点困难。不过今儿天气不错，兴许能早点回来。你非得去吗？”

“嗯，我必须去。我得找到素汐，有很重要的东西要马上交给她。”

“那好，正好这几天有点断货，我也顺便去一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牲口。咱这就走吧。不过你得受点罪，一路上够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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