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集瑰-第3/5页
卖还是不卖呢?她无力思考。只听突突声忽然顿住,又折返回来。
陈景初走回两名少女面前,伸出手向珍荣道:“姑娘的老松墨,可容鄙人再看一眼?”砚君既然不肯明说她是墨主,陈景初也不戳破这层窗纱。
砚君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怀抱希望,珍荣见她未加拒绝,就将墨盒打开。陈景初很快地、随便地看了一眼,向珍荣笑道:“姑娘这盘墨上有韩老松的‘延年’印鉴,倒是有些稀罕。我愿出四百两收下,姑娘意下如何?”
珍荣刚才听他解说,已经心灰意冷,这时候见他主动将价钱又提了一百两,实属意外之喜,不由得轻轻推砚君,让她别再走神了,快快拿个主意。
老松的“延年”印鉴只用在题画人物的墨上,据说是为了防止墨上人物成精,盗取制作者的寿命。砚君知道这典故,因此也知道陈景初刚才拿出的那些墨里,带有人物画像和“延年”印鉴的不下五盘,“稀罕”二字实在有些牵强。砚君苦笑着看了陈景初一眼。
她的笑容透着无可奈何,陈景初就知道自己没骗到她。这年轻女子的眼睛十分厉害,见识也非同一般,眉宇之间有殊常气质,应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她的口音带着独有的味道,景初听不出是何处方言,只觉得那是一种优雅的韵味。能藏得住老松墨的人家,应属不可小觑的门第,然而世道变幻,到底还是守不住宝物了。
这两年间,陈景初见到走投无路的大昱旧族不下千百,可是年纪轻轻的小姐抛头露面变卖家产,还是第一次遇见。她不肯承认自己是丫鬟的主人,可见仍怀有大昱仕女的自尊心。忍痛割爱本来已经不容易,还要她连自尊心一起割舍,亲自到市肆中同商人理论。陈景初生出恻隐之心,将价钱抬了一百两。这笔钱在寻常人家已经是惊人的收入,若是谨慎开销,也够一大家人安稳过上一两年。
砚君的指尖从她的墨匣上抚过,忽然想起父亲赠墨时的景象,眼眶发酸,喉头滚动着哭腔,侧脸望着珍荣道:“这位先生是识货之人,归于他也算善始善终。我看就这么成交吧。”珍荣提起墨匣递上前,陈景初便向老伙计打手势。
老伙计从陈景初转身的那刻,就知道陈掌柜又忘了自己是个商人,不是菩萨。果然,年轻的雇主把损失扩大了一百两。但无端的仗义就是陈景初的脾气——况且卖家是如此娇滴滴的一位美人。
老人带着没办法的神气冲雇主摇头,正要对砚君开口,顿时收到陈景初狠狠的一个眼色。老人马上想起来:这笔交易当中,那丫鬟打扮的姑娘才是卖主。老人客客气气地问珍荣:“请问姑娘要怎么结?银票、元宝、银角子,悉听尊便。”
砚君不信银票,更不信大新天王发行的银角子,而且知道近来银价跌得厉害,于是抹掉眼泪,借着对珍荣说话而告诉他们:“你请掌柜换成金条吧。”
老人想要尽职尽责地告诉她们:不是所有的价钱都能以银兑金。大昱亡时,海内白银忽然激增,换不来大价钱的银器都砸成了碎银使。银价走低的时候多,走高的时候少。人都知道金价稳定而白银的行价不稳,都想用黄金结算。可黄金毕竟稀有,只有弥足珍贵的交易,才以金论,使买卖双方不至于两亏。若是桩桩买卖都要折成黄金,就是将跌价的风险全抛到集瑰堂。
但是他还未开口,陈景初已经应承:“去给她换。”不需他重述一遍,老人再次摇了摇头,转身去取来金条,摊手送到少女们面前。四百两银子兑换的金条,仅是女人一把握得住的四根而已。珍荣将墨匣交给老人,接过四根金条,两相交换,觉得黄金并不怎么重,简直轻飘飘的。
砚君故意低头错过不看,装作专注于她的包袱。“还有一事劳烦老先生。”她在桌上摊开包袱,亮出里面两大三小的碎片,“请问老先生能否介绍一位可靠的工匠,将这东西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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