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集瑰-第2/5页
箱子上是窄窄的十几排抽屉,砚君认得这是专门用来收藏墨条的藏箱,容量是她手中抽匣的十几倍。只有专精藏墨的藏家,才会打造这种家具。她不知道陈景初卖的是什么关子。
陈景初依旧和气,不温不火的声音说:“自从庞山王乱了行情,能藏得起老松墨的人屈指可数。没有多少人藏得起,也就没有多少人去钻研手制墨的来历规矩。近来懂得赏墨的人越来越少了。难得遇到小姐,不知可否有幸同小姐切磋?”砚君想说,我不是来切磋的呀。但陈景初提起他的拐杖站起身。
他属废疾之人,先站起来,砚君不好意思再坐着,只得跟他一起走到藏箱前。陈景初将抽屉拉开。
第一屉中,并排摆放两盘老松墨,一盘鎏金的二十八宿,一盘鎏金的五岳五花。前者是按四神分野的精确比例,以细如发丝的金线将夜空搬上墨身。后者是将远处的山、近处的花,近景远景、实景虚景融在一盘。韩老松的鎏金墨并不是用来书写,单纯是为炫耀技艺而制,通常一种只制一盘供人收藏,因此是稀有中的稀有。只这两盘墨就比苏家的收藏不知精致多少。砚君当下说不出话,默默地咬住牙关。
陈景初又拉开旁边上下的抽屉,里面全是老松墨,统共不下三十盘,花卉有二十四番花信风,人物有英雄谱、美人图,建筑有四楼八塔,故事有十本戏。珍贵精美无法诉诸言语。
他果然是那个陈景初,不会错了……砚君攥紧拳,涩涩地苦笑。就像他搜求那些名壶一样,他也分门别类搜了各种的墨。
“那是……唯春园里流传出来的‘六骏图’吗?”她看见他的藏墨当中赫然有众马奔腾。韩老松曾将《昭陵六骏图》雕于墨上,事迹见于他友人所写的传记,却从未有人亲眼目睹。庞山王四海搜求时,号称求到,却也没有拿出来供人欣赏。苏牧亭有几次提起来,颇为神往。砚君从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能够亲眼看见。她售墨的信心虽然大受打击,但可遇不可求的见闻更吸引人。她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是来变卖珍藏,专注地看了六骏图墨两眼,蹙眉道:“可惜只有五支是真。”
陈景初的气息顿了顿,坦诚承认:“入唯春园的时候,有一支碎了。庞山王另请高人补做,凑成全套。因为混入赝品,所以从来不肯示人。现在仍旧稀罕,一是因为那五支真品的雕工熟稔,二是因为——”“是唯春园里传出来的庞山王藏品。”砚君接上他的话,叹了口气。“这也很了得。”
陈景初缓缓地说:“这是鄙人收藏的部分老松墨。姑娘既然是懂墨之人,恳请姑娘评赏。”
只是部分收藏。砚君脸色灰白,愣了半晌,泄气地轻声道:“名家制墨终究只是文房,比不得金玉木瓷。老松墨所贵的不过是举世稀奇。是我孤陋寡闻,不知市面上已经多至此数。”
大昱的末世贵族自视甚高,大多不知道现实情况,只觉得自己的东西价值连城。陈景初同他们讲行情都是鸡同鸭讲,后来习惯用这种方法让他们顿悟,省去彼此不少麻烦。但是今天看见这姑娘苍白的脸,他忽然于心不忍,觉得自己太残酷了。
陈景初无声地打个手势让人将那箱老松墨抬出去,用四平八稳的音调说:“老松墨一年前还弥足珍贵,藏墨之人都以为庞山王毁去九成九,唯有自己手中的幸存,因此不肯示人。实则林林总总还有不少存世。自从去年大昱贵族抛售,藏品突显。实不相瞒,一户从京城逃难至此的显贵人家,一次卖给小店十盘,总价不过三千两。三百两一盘的行情就是那时候。”
他没有说下去,倘若继续下去,就该说:现在行情更低,小姐请自斟酌。
砚君的脸色更差,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陈景初拿过拐杖,站起身向店后走。拐杖突突点地的声音将砚君全部力气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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