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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三,皇帝在中极殿向大臣出了道策题,大意是今年天象频变,金星昼见已过五旬,且灾祸甚烈,四月山西大雪,冻毙人畜,然时已入夏,何所致欤?朝廷将耳目托寄臣工,司举劾者却嫌怨在念、情贿系心,以致直枉难分,何所凭欤?钦限屡违,寇尚未灭,处分则剿局更张,再宽则功令不信,况剿兵难撤,敌国生心,边饷欠多,蠲留未已,何所为欤?卿等忠能体国、才具匡时,其悉心以对。
杨嗣昌心领神会,顺着皇帝的思路,从天变破题——臣闻月食五星,古来变异,史不绝书,然亦观其时主徳如何,政事相惑,灾祥之应,不一其致。比如,东汉建武年,曾有月食火星,次年匈奴呼韩邪单于五原求和,公卿皆以为夷人情伪不可知,不可答应和议,然光武帝采纳五官中郎将耿国的意见,接受单于的和议请求,终于实现了汉匈和好;又比如,唐元和年,曾有月食荧惑,魏博镇田兴来降,宪宗皇帝采纳李绛推心抚纳、结以大恩的建议,宣慰魏博镇,犒赏军士、减免百姓赋役,藩镇之害大减;再比如,宋天平兴国年,曾有月食荧惑,次年太宗皇帝兴师灭北汉、征契丹,连战连败,宰相张齐贤上疏“圣人举动出于万全,必先本而后末,安内方可攘外”。
杨嗣昌鼓吹和议,辽东巡抚方一藻恰好也上疏朝廷,请求援引隆庆年俺答封贡旧例与清人和议,立刻引起举朝哗然。先安内后攘外,这绝对不为注重华夷之辨的朝臣接受,工科都给事中何楷首先上疏,弹劾杨嗣昌引用典故别有用心,企图借此主张与清人互市封赏。群臣对杨嗣昌大肆抨击,兵部也觉得没面子,赶紧与上司划清界限,兵部职方郎中赵光忭连上两疏弹劾杨嗣昌,极力主战,反对和议。
皇帝不为所动,继续支持杨嗣昌,并且提名他与程国祥、蔡国用、薛国观、方逢年、范复粹一起入阁参预机要,而朝堂上反对杨嗣昌的声浪也达到高潮。清流重量级人物终于出场了——少詹事黄道周,此人是理学大家,名头大的惊人,平时都懒得说话,但他夸谁一句,谁就名满天下,骂谁一句,谁就臭名昭著,当今也只有刘宗周能与他齐名,老头嫉恶如仇一口气连上三疏,其中之一是反对方一藻和议,另外两疏则抨击杨嗣昌夺情入阁、陈新甲夺情起复兵部右侍郎——他从“天下无无父之子,亦无不臣之子”谈起,进而提出即使人才甚乏,也不应用不忠不孝者以秽天下,挖苦杨某也并非人才,其“张网溢地”之说、“款市乐天”之说,就可窥其才智一般,然后才断言“建虏必不可款,款必不可成,成必不可久。”
黄道周的奏疏前引纲常,后面全是破口谩骂,清流一党太无底线,政见不合居然人身攻击,皇帝看不下去了,七月初在平台召开御前会议,听完各部奏报后,专门召黄道周出列下跪,批评其连上三疏动机不纯,实为抱怨未能入阁,故此巧借名目无端污诋大臣,黄道周却咬死不承认,只说是不忍见有夺情之事,要为后人留此纲常名教天理人心,言辞激烈之时竟然说“臣今日不尽言,则臣负陛下;陛下今日杀臣,则陛下负臣”。皇帝气坏了,下旨将黄道周降六级外调,何楷及其他非议夺情的官员,都给以降职处分。
但此事余波不止,大清皇帝等不及了,去信辽东巡抚方一藻、总监太监高起潜,大明朝廷若真心和议,可以在宁远谈,也可以在归化谈,一切都好商量,但若是敢戏弄大清则八九月间必兴大兵讨伐。方一藻急疯了,以八百里加急向京师奏报,催促朝廷早做决断,朝臣马上看出弥端——原先只是辽东巡抚与清人联络,怎么又冒出个归化,难道……。朝臣们围着兵部右侍郎陈新甲软硬兼施——陈新甲举人出身,由地方一步步爬起来,为母亲守孝丁忧期间被杨嗣昌推荐起复,这是个做实务的人才,从未在中枢干过,哪是一帮老油条的对手,三下两下就把李榆中间搭桥的事抖出来,杨嗣昌又多了条暗通边镇的罪名。
清流们高兴了,揪住杨嗣昌的小辫子穷追猛打,杨嗣昌又气又累肝病复发,差点昏死在兵部,皇帝也心灰意冷——杨嗣昌暗中联络李榆还是他指使的,目的是多争取一条与清人和议的渠道,结果方一藻、李榆都干成了,但皇帝却被群臣的反对声吓怕了,与清国和议的大事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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