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财主

    扬州的秋意，是一抹不经意间惊心动魄的美，像是帷幕之后，少女淡妆俏丽的脸颊。

    素玉的人已经在扬州城街道之上。

    长街漫漫，扬州的秋天火红的枫叶飘落下来，随风起舞，与鹿苑的落叶不同，扬州的落叶自带着一种高贵。

    素玉当然没有时间去想起那双令人厌恶的双脚，因为，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刚从一间茶馆走出来，喝茶对素玉来说本来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事，但是，他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感受了。他向茶博士打听去富贵巷的路时，他分明瞧见茶博士那奇怪的表情，好像是只要人在扬州，就没有不知道富贵巷似的。

    世间有许许多多奇怪的事情和奇奇怪怪的人，但是，素玉的脚刚一踏进富贵巷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见识太少了。

    富贵巷是一条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的巷子。

    这条曲折的富贵巷却有着数量惊人的大大小小的院落，如果，你走在这条巷子里，你一定会觉得自己走错了路。因为，这里的院落不但密集，而且破败不堪，跟富贵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巷首的两旁，几名衣着落魄的市井汉子，正在闲聊。很显然他们无事可做，或许，闲聊已经是他们能找到的唯一可做的事情。

    素玉站在巷口的时候，这几个人的目光不经意地亮了起来。也许是素玉的衣服过于华丽的缘故，他一身月白长袍，在秋日的映衬下，泛着微微白光。

    素玉早已将这些人的目光尽收眼底，他眉头轻微一皱，随即舒展开了。他甚至有些享受这些闪着贪婪与嫉妒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此刻，他轻咳一声，脚步却向着那几个汉子的身边走去。

    他走得很慢，走路的姿态绝对是一个世家公子所应有的步子。

    素玉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名汉子身上，那汉子衣着落拓，短衫之上除了几处缝补过的地方，还有两个破洞。他的衣服是呈淡褐色的，也许，这原本是一件白色的短衫，时间久了才变成这种颜色。

    那汉子的脸是古铜色的，他赤裸着胳膊，胳膊却是黝黑。在秋日的阳光照耀下，他身体裸露的部分，也泛着微微的油光。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雪白的馒头，泛着油光的肤色与这白花花的馒头显得格格不入。

    他似乎还没有吃饭。

    虽然有馒头在手，但是他好像还没有决定是不是要吃掉它，所以，白花花的馒头还完好的在他手里拿着。或许，他是在想，若是有一碟猪肉白菜就着馒头更为恰到好处。

    素玉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所有的汉子目光都落在了衣衫落拓的汉子身上，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他们已经在猜想，这年轻人到底与这汉子有什么关系？

    那汉子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素玉已经站在他面前一样，他的目光仍然是落在自己手里那白花花的馒头上，仿佛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比这馒头更吸引人的了。

    素玉微笑着问道：“敢问大哥，这里可是富贵巷？”他的微笑像阳光，绝对是可以感染别人的阳光。

    大汉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他连头也没有抬起来，甚至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没有动。他就像一尊塑像一般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发呆。

    他的同伴已经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们已经断定，来的这个衣衫华丽的少年绝不是这汉子的朋友。穷汉们本来期望，他们是很好很好的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说不定少年一高兴，会请他们这群穷哥们去喝一顿酒，吃一顿肉。现在看来，这已经成了泡影。

    素玉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又问道：“大哥，可认识富贵巷里有一位叫财主的人？”

    穷汉们一听到“财主”两个字，原本黯淡下去的目光又陡然亮了起来，甚至比素玉刚现身的时候还要亮一些。

    大汉还是看着手中的馒头，却已经开口说话了，他一字字道：“我就是财主。”

    素玉的目光一亮，点头道：“我早该想到了。”

    财主道：“你失望了。”他将目光从手中的馒头处收回，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素玉阳光般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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