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一直都不相信这是真的-第5/6页

    有一次我跟秦娜说，你知道文大爷为什么会死？真的，如果文大爷不死我肯定还会像个寄生虫。文大爷的死就是为我让路，为了让我不变成寄生虫，为了让我自食其力，文大爷只能选择死。我必须为自己操心了，一日三餐，不，两餐，即使两餐它们也不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限的，连悲伤也不例外，以后它们就像盐溶于水，被日复一日的时间冲淡，到最后你提不起也放不下时，它会在—个你也不知道的地方隐藏起来。那天是我病后第一次出门，我去了姐姐家。姐姐说，“小武，还没吃饭吧？来，来……姐姐预备去厨房热饭，她看着我，眼圈一红，你还是要注意一下身体，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啦？”钱，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柴新贵是林远祥的朋友，那时候他就办了一家我们这儿最大的一间汽车配件商店。有一天林远祥让我去那儿上班，姐姐说要好好上，这一次不要三心二意的。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活其实是姐姐替我揽的，我的位置原本属于林远祥的弟弟林老四，但林老四上了两天班就觉得苦不想去了。姐姐问林远祥，“那你怎么不喊小武去呢？他反正也没有事。”就这样我去占了这个位置。

    你不要以为林远祥是我的姐夫就会替我做什么，事实上像配件商店这种机会绝无仅有，如果不是他心急表现他对家人如何负责，又急着谴责他弟弟如何不听话，在姐姐那儿说漏了嘴，我猜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想起我。人有时候就是怪，你可以不去恨包玉刚、李嘉诚暴富，却不能容忍隔壁邻居穿新衣。林远祥就是这种人，他看不惯我，以后我的境况越好他就越看不惯。我猜想我在他的印象中同样是个吃不了苦的人，同他家林老四一样离开新贵配件商店是早晚的事，但两个星期过去了，我不仅没走，还干得更欢。林远祥坐不住了，他跑去找他的朋友，他请柴哥不要看他的面子，如果他们觉得他小舅子不好就让他走。这段话也是一年后我辞职时，柴哥夫妇俩告诉我的。他们说其实他们从来就没把我当成外人。是啊，我体会得出，这世界和我见外的真不多，偏偏林远祥就是一个。

    我甚至把河西路29号的房子让给他们，那时候那套房子一直空闲着，但它挂在我名下，送给他们是因为他们和那户合住的人家为了厕所、小孩的事三天两头吵架。当然我是送给姐姐的，林远祥还是感动了，每天给我弄两包烟厂的职工自吸烟，他开着车每天亲自送到商店，一个月后烟停了。林远祥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他对姐姐说：“小武是不是烟太多了，我看到他拿我的烟去送人。”姐姐问我时我忍不住笑，我说：“你真要诚心送，又管我拿它干什么？”

    配件商店在老西门，那地方有一道巨大的陡坡，上下者很艮费力，不要说跑义务了。我怀疑林老四当时吃不了的苦就是每天骑车上下坡，但我无所谓，林远祥估计错的是我这样一个讲吃讲穿挑剔的公子哥，其实也下过乡，挖过防空洞，而且比起那些，配件商店还是—个能赚钱的好地方。我不卖关子了，我这就告诉你，其实除了工资外，每天我都能赚到不少钱。

    当然它们来得并不怎么光明正大，但也不亏心，我从不干亏心事。我在配件商店的工作就是跑采购，替商店采购各式各样的汽车零件、轴承。老板给了个数，比如一块五，低于一块五这个底价就不能要，但我总能找到一块三，甚至一块二，一块一的。老天爷似乎格外开恩，它把钱眼暴露给我，却不让别人找到，你说这钱该不该我赚？而且我从不告诉老板这是一块五的，我说一块四就替老板省了一毛钱，你千万别小看这一毛钱，那些轴承—进货就是成百上千，加起来就不是小数目了。那时候商店里有三个和我一样的业务员，我是其中最能跑的，每天我都在那条大斜坡上爬上爬下，一天至少四五回，每次下来汗都可以把我的后背湿透。我勤快是因为有钱赚，我赚得多老板才会赚得多，你不知道最后我离开配件商店时柴新贵夫妇俩有多舍不得，他们拉着我，就像挽留亲人一样挽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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