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埋在炉膛里的人民币-第3/3页
那一年母亲说自己命犯太岁,所以才会怪事情不断。母亲也许想辩解,那些事有另外的主宰,即使通过她,也没有通过大脑。年内母亲又突然间想调换房子,这当然又是我们不知道的,母亲安分了两天又一次心血来潮了,她想把房子调换到姐姐家附近,好走动也好有个照应。刚好她们单位上有个人就有这么—套房子,母亲主动找上门去,但那户人家的房子,也就是两个单间,还是那种不带卫生间的老宿舍楼,而母亲,则是单位落实政策才分给她的新房。对别人来说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马壤壤却慷慨相让。所以母亲一提出换房,那户人家立即同意了,他们还怕夜长梦多,又马上拉着母亲到单位上签协议,签完协议还是怕不牢靠,当天就主动用车帮马媛壤把家搬过来。等我们知道时,事情差不多又过了一星期,早已经木已成舟,母亲已经住到那套不带厕所,朝西晒,面对—个马路市场的房间里。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母亲的新房,当时姐姐站在那儿一声不吭,当然她是气愤之极,一口气憋闷在胸口,憋得她的眼泪花直转。那时候姐姐家还和另一户人家搭伙住着—套两居室,而母亲那么轻易地就将自己的房子让出去。母亲不会后悔的,善良糊涂的母亲,她只会说你们不要管我——这句话随着她年龄的增长,也变得越来越衰弱了,她不想告诉我们就是怕我们拦阻她,违反那个没有经过大脑的意志。当然她最后还是会后悔,城市变化越来越大了,有一天母亲住的那幢楼也快变成危房,货币化分房,她只能买那套不带厕所的危房。但这需要十来年时间,需要十年时间让母亲去回味这其中深藏着的利害道理。当然,那时候她后悔也迟了。
我想说的其实还有一件事,有一回我和姐姐聊天,姐姐说好像从换房那一年起母亲就开始频繁地去东山找人“抹米”了。母亲开始摆出一种逆来顺受的架势,把自己完整地托付给命运。东山上有个瞎了眼的老头,据说替人看相非常灵验,他能从别人家的一碗大米中看出凶吉。姐姐说她也见过一次,她说那老头成天就冲着屋顶眯缝着那对白眼仁。姐姐那一次是和公司那几个姨妈们去的,那天老头正在患感冒,不停地擤鼻涕抹在板凳脚。他可能还是有些道理,姐姐说那一次把父亲的生辰交给他,老头捏了捏尚是潮湿的指肚,然后呼啦呼啦地说,哟,你们怎么拿个死人的八字给我!姐姐有些后悔没问问小文的事,那天她问了一下自己的就让给别人了。姐姐说,很可能母亲把我们几个人的八字都弄去算了算,有一回母亲就告诉姐姐,算命的讲,小文是条大鱼,我们这儿塘子小了uff0e小文离家最好,而且离家越远越成气候。母亲说那个陈瞎子连小文和父亲的过节都算出来了,也就是说,如果文大爷当初不接回来,父亲也不会有事,这就叫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有些话,姐姐说当时也是当闲话说说就过去了,比如后来她想起来,母亲当时告诉她那个算命的讲小文二十七岁时会有一劫的,就看他过不过得去,过去了海阔天空。姐姐说,算命的也说可以改的,但改的话需要送他一只鸡。
她一定没有去改,那时候鸡多贵,老妈一定舍不得。姐姐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