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序章：东征赤眉军

地皇三年（公元22年）的初夏，长安城一带，忽然下起了百年罕见的大雨，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仍然没有停止。

黑沉沉的天空下，风声雨声激烈如潮，让人分不清是早晨、正午还是黑夜。

乌云低低地压在长安城的城头，大风摇撼着未央宫殿顶的红色瓦当。白茫茫的大雨，吞没了城中旧日曾热闹繁华过的九陌九市，长长的街道上，几乎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深逾两尺的黄色积水，淹没了街肆路面。

而长安城的都门外面，却有一支庞大的军队，在静静伫立。

这支军队大约有十几万人马，一眼望过去，怎么也看不见队伍的尽头，只望得一片冰冷苍黑的铁甲，连绵东去。

在这大队军马的前面，盛陈着一片青绿色的伞盖，伞盖下面有许多身着鲜明甲衣的将领，簇拥着两个中年贵宦。

那两个中年贵宦，一个头顶三梁进贤冠，身穿文官服色，佩着纯黑的金漆错的长刀，神情简傲；另一个是武官的服色，头上加着黄金珰的蝉文貂尾武弁大冠，身穿虎纹甲衣，佩着白虎纹剑，横眉怒目，有些凶暴。

这一将一相都伸长脖子，遥望都门，一副正有所待的神情。

暴雨仍「哗哗」直落，大开着的都门里，却一无人踪。

那武官服色的中年贵宦有些不耐烦，扭头说道：「皇上敢是留恋后宫吗？这样久还不出来。王太师，昨天我们辞朝时，你听真切了，皇上是要我们今日冒雨出征？」

被称为「王太师」的中年贵宦捻着胡须，微微一笑，道：「更始将军此言差矣。孝睦皇后去年崩殂，皇上平素宠幸的姬人原碧，因为与太子合谋为逆，也被赐死，后宫正虚，皇上留恋谁去？今天这个日子，是皇上求了谶图，算出来的吉日，断不会错的。」

原来这两个人，正是新朝皇帝王莽手下的重臣。

文官是新朝太师王匡，武将是更始将军廉丹。他们二人奉旨率领十几万大军，前去山东征剿「绿林兵」，此刻正在都门外候命。

然而大军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却仍未见到前来饯行的皇帝。

廉丹是个急性子，等得老大不耐烦，从身边侍从手中取过一只酒壶，大口饮将起来。一边喝酒，一边笑道：「太师，还有一个笑话，那些山东贼寇听说我们大军前去征剿，竟用朱丹将眉毛染得红了，如今改称『赤眉军』。我想那些山东响马原本长得凶恶，而今涂红了眉毛，越发显得青面獠牙，像个妖怪了。」

太师王匡冷笑了一声，道：「这就见得那匪首樊崇的手段了。他原是怕我们天朝大军和他的手下相混乱，不好辨识，才叫全部贼人都涂了赤眉。我听说这樊崇在山东盗匪中，竟用了汉高祖刘邦入关中的『约法三章』来治军，约束部下只有一条『杀人者死，伤人者偿创』，既没有繁文缛节，又见得正大光明，竟隐隐然以『义军』自命了。只怕那些不识正统的愚民，真会受他蛊惑。」

廉丹听了，哼了一声，放下酒壶道：「这些山东愚民既不识好歹，也就

陈峻菁

 《从民女到皇后：被「宠爱」的阴丽华的一生》,牢记网址:touwz.com是通匪的**了。我天朝大军一到，便要让他们都化为齑粉，才叫他们识得天兵的威风。」

王匡抬起头来，往都门深处又望了一望，才苦笑着答道：「廉将军还是这般暴躁。难怪那东路百姓，如今正传唱着一支出奇的口号……」

他忽然顿口不说，低头去拂袍角溅上的斑斑点点的泥水。

廉丹好奇心大起，探头问道：「太师怎么这般吞吞吐吐？什么口号？你说给我听。」

王匡斜瞥了他一眼，笑道：「我们二人多年老友，我也不瞒你了。那些山东的愚民，听说我们即将东征，编了一支歌谣道：『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竟将我二人视为连赤眉军都不如的大盗了！」

廉丹听了，气得哇哇大叫，刚要开口恶骂一番，忽听得都门里一声炮响，管弦繁密，几十条尖锐的嗓音叫道：「圣驾到——」

青绿伞盖下面，立刻变得静寂起来。

太师王匡和更始将军廉丹，都整衣肃立，站在四马安车下的积水当中。

只见几十个羽林郎从都门中纵马驰出，跟着是一对对龙旌凤帜，又是十二对雉尾羽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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