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夜猫-第4/8页
黄飞虹凉拌了盘牛肉,炒了盘番茄蛋,拍个黄瓜,再来一包花生米,跟陈耀武喝了两盅,瘦的颧骨凸起的脸颊上,泛着红,老陶在边上小心翼翼地夹牛肉吃。陈耀武跟黄飞虹聊了聊自己跑车的经历,略过了葡萄,单讲他原来学开挖机,喝多了,转向差点把人挖死,痛定思痛戒了酒,学开车,挺笨的,驾照考了好几年,好在上天眷顾笨功夫,开了十好几年,没出过大差错,要不说运气好,贫血晕的时候还是在车外头。
秋风凉爽,陈耀武说自己还没结婚,黄飞虹喝多了,捏了捏鼻子,哼唧两声,说,我也是,兄弟,我比你大,算声哥,你比我强,还有机会成家,我就算了,监狱里碰上个算卦的,说我是孤寡命,一辈子克人,年轻时候不想着结婚,闷头干,爹跟妈,哪个最后一眼也没看上,干到顶天是个派出所所长,一口气被撸到底,到现在,身边能说上话的就是个二傻子,这活的是个啥?能碰上你喝两盅,我心里算舒坦点儿。
老陶在一边,抱着个白酒瓶子舔,嘴里起哄,喝,喝!黄飞虹嘴里骂,脸上笑,说,喝你妈了个逼,早知道你现在成这个逼样子,先把你媳妇操八百遍。他肆无忌惮的发泄着酒后痛快,端着酒杯跟陈耀武碰,打完酒嗝,靠在椅背上,昏沉的眼底透出落寞。
喝完酒,黄飞虹摇摇晃晃,把老陶推进屋里,用把床腿上的大锁链子拴着他的脚脖子,他眼晕的看不清,手晃了半天没挂上锁扣,老陶也温顺的任他栓。
陈耀武还剩点儿思考能力,拉黄飞虹,说,这是干啥?黄飞虹说,这二傻子聪明得很,会开门,不拴着,晚上乱跑。他没说完,就醉死在那,锁没挂上。陈耀武自己在屋里摸了件毯子,扶着墙进来,给黄飞虹盖上,自己又裹了一条,倒在折叠床上睡下。风从午夜刮到黎明,黄飞虹跌跌撞撞闯出门去,又回头喊陈耀武,说,快,老陶又跑了。
清晨的小镇街上,俩人前后脚,满身酒气,跑到舞厅,没看见老陶,黄飞虹伸手搓了把脸,说,走吧,我知道他在哪儿。黄飞虹回家骑了辆电三轮,拉着陈耀武,
藩篱黎明的天光,照着两个中年男人的脸,渗进每一条皱纹缝隙。四下荒野,风绕在陈耀武头上吹,吹得他毛骨悚然,电动车驶进了一座城,杂草丛生,楼房林立的城,突然感觉到到处都有一阵威压,风似乎吹远了。黄飞虹停下电动车,回头嘘了一声,陈耀武抬头看,烂尾楼七八楼高的危险边缘,老陶坐在那,抱着腿,风吹着他的头发。
黄飞虹默默无声地进了烂尾楼,沿着没有栏杆的楼梯,他们到了一间房里,整栋楼都是毛坯,老陶在的那一间,墙上用石头刻着807三个数字。黄飞虹走到老陶身后,他面朝的方向,是一片怪异的风景,脚下大片大片的烂尾房,更远的方向,像是横卧着一条公路,远的其实压根看不见,是他们俩身后的陈耀武瞎想的。
黄飞虹揽着老陶的肩,一并坐下。黄飞虹难得轻柔地对老陶说,再看一会儿,回家吧。老陶说,这不是我家么?黄飞虹说,是。
两个老爷们,一个傻子,三个男人沉默着看完日出,又沉默着回了家,黄飞虹洗了把脸,拿瓶往嘴里灌白酒,陈耀武拦住他说,大清早的,迷迷糊糊过一天,不是好事。黄飞虹说,不喝也迷糊。他躺在板床上,咿咿呀呀哼着什么,陈耀武坐在一边,抽烟,问他,你说啥?黄飞虹不吭声,已经醉过去,忽地,嘴里振振有词,唱起了戏,四川老家的《卧虎令》,对唱董宣和唐丹,自接自唱,分不清忠奸,起着是低声,「你区区一个洛阳县,露水前程芝麻官。——官职虽小有肝胆,权势也怕执法严!——谅你不敢把我关!——你是犯人我是官……」
越唱越激昂,「咱家是猛虎!——虎也把牙扳!——爷爷纵杀人!——杀人把命填!——怎么办?——按律办!
——你敢办?
我就敢!
啥罪?
命案!
怎判?
该斩!
了得!
你看!
董宣!
唐丹!
敢!
斩!
敢!
斩!
……」
最后长出一口大气,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喊,「定将人头挂高杆!」
陈耀武听得愣在那,面如灰,手上烟嘴烧得痛,慌地丢掉,踩灭,起身要往门外走,忽地,一只手从背后扯住他,陈耀武回头,黄飞虹满脸血红,滚圆的眼珠子像硬戳进眼眶里,随时会骨碌碌掉下来。他说,走,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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