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争风-第2/5页



    在她原有的诸多设想中,若是有朝一日,有幸寻到了东海先生的踪迹,头一件要紧之事,便是请他出面,把自己头上的诸多帽子,什么“东海夫人”、“白水营主母”、“十九郎继母”……

    统统摘掉,一个不剩,无衔一身轻。

    然而此时此刻,见到东海先生已逾半日,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份问题”,原来是最无足轻重的问题。

    紧急要事一桩接着一桩。她完全没时间商量这些鸡毛蒜皮的俗事。

    王放重新回复了沉着机警。斥退了帐内闲人,总算是打扫出了一个私密的空间,可以畅所欲言。

    他低声说道:“阿父,今日咱们父子重逢,我心甚慰。不论你是去是留,还愿不愿跟儿子一道南回,我都听你的,日后定将尽我所能,与你陪伴尽孝。”

    如此严肃之开场白,东海先生表示诧异。

    “你又闯什么祸……”

    “现在外面的局势,想来你也听说了。白水营军队正在围困东郡,而匈奴单于轻信人言,正在‘围魏救赵’的途中,不知骚扰了多少郡县百姓。我必须令他退兵臣服。眼下我军已掌控王庭,但大阏氏——卫夫人尚且举棋不定,不愿交出王庭的控制权。我不愿跟她一个怀孕女郎为难,但战事不等人。若必要,我也会安排人手,付诸行动。”

    东海先生:“……”

    “阿父的书册纸张,如需专人保护,我会安排人手。万一王庭再乱,不至于毁了你的多年心血。”

    东海先生伸手压在额畔太阳穴,看着眼前的黪绿少年,心思满怀,目光颇显复杂。

    从小看他长到大,极少听他这么正经说话。

    说出的内容,也并非故作深沉,而是言之有物,一字字找不到纰漏。

    不胶不离,不黏不脱,恭谨而真诚。

    他始终还沉浸在“刚在匈奴住没多久”的念头里,对十九郎的印象,也停留在他离开邯郸之前,这小鬼新读几卷破书,驾着大黄去跟哪个村子里的私塾先生谈经论道,几番歪理邪说,把人家老儒生讲得哑口无言,险些吐血。他不得不抽出空闲,亲自出面,带了酒肉,去给人家赔罪。

    陡然发现熊孩子变化之巨,比及当日白水营众人之刮目相看,更加石破天惊。

    他很快发现了“罪魁祸首”——肯定是被旁边那个秦姓女郎“近墨者黑”了!

    后脑勺又有点隐隐作痛。他先不理十九郎,旁敲侧击,礼貌性地先问:“秦……嗯,秦夫人,外面汉军击刹营的装束,是你备得的?夫人与击刹营……有渊源?”

    罗敷惊讶于他的眼光犀利。扬起脸,骄傲点点头,当仁不让地认下了这一点。

    “不错。妾的亡父正是击刹营成员。犯我……”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人,自然会理解我们为何而来。先生也许不知,十九郎今日能见你面,个中艰难辛苦,九死一生,也能讲个小半夜出来。外面的那些热血男儿,为何会舍命跟他,为何一心想要结束战乱,早日安家,每个人的故事写出来,也能装满你的仓库。我们今日远赴王庭,便没打算无功而返。若迫不得已,也只好以私敬让位于大局……”

    东海先生静静听完,望着这个尚显青涩的小女郎,从她的伶俐话语里剥离出这么个意思:若先生不配合,我不介意再在你后脑勺来一下。

    再看十九郎,她言语的时候,几次轻轻拉她衣角,似乎是求她对阿父“网开一面”,莫要冒犯。但见罗敷不理,他居然也委委屈屈不说话,垂头向地,眼珠乱转,等她说完,才无甚底气地评论一句:“没那么严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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