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江池-第2/2页
陛下还未回席,他们喝得大了些,未免有点口无遮拦,说话也大舌。其中一位,是汶王嫡孙,他也不怕,全然忘却自己还在天子之乘上,拉起一名新科的进士就开始摆资历,说门第。
“你那时可能还在拼功名呢,我倒是见过的,乾世二年花神节的枕江池,那人我得叫、叫叔公,可他不老,一点儿不老,与咱陛下年纪相当吧,就是、就是湘王殷燧,好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物,惊才绝艳,咱们殷家男儿,陛下第一,他当属第二,没病之前老人们都说他有太祖遗风……”正兴致勃勃地说着,珠帘卷起,一道英挺身影如风,走进舱里。那汶王孙顿时泄了气,酒醒大半,冷汗瞬间从脚底板冒上脑门,他“扑通”一声趴到在地上,抖着声儿求告:“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醉酒无状,胡言乱语,陛下恕罪。”
皇帝居高临下地凝视他,眼神锐利含箭,不怒自威。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摆衣袖:“汶王孙醉了,扶他回内舱休息罢。”话音落,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地架起汶王孙消失在舱中。
他懒懒地坐回位子上,喝了一口酒,不动声色道:“朕也累了,回宫吧。”
“殷燧!”
务本堂中,一个上好细白瓷杯被皇帝狠狠掼到地上,碎成数瓣,地上趴了一排宫人,皆浑身颤抖不敢言语。
皇帝恨得咬牙切齿,“他都走了十三年,风华绝代?惊才绝艳?”他指着远处,随意揪起一个宫人的领子质问,随即又将人摔到地上,那宫人吓得屁滚尿流,连爬带滚地跑出书房,“滚!都给朕滚!”他想了想,“鄢莳呢?把她给朕叫来!”
鄢莳看到地上四分五裂的杯子,不为人察觉地叹口气,“陛下何必为走了十三年的人气至于斯?纵使朝中还有人记得他,亦不足道。”
皇帝没有说话,随手将一本奏折丢到她脚边,让鄢莳自己捡起看。
“他自请回京?”鄢莳稍稍压抑下语气里的惊异。
“他在外十三年,毒深入髓,湘地偏僻贫瘠,所以请回熙梁养病。”皇帝烦道,“阿莳,你如何看。”
他咄咄逼人,目光直视鄢莳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出她不一样的情绪,奈何这么多年,鄢莳早已深谙与他打交道的方法。她顺目低头,拱手道:“论宗亲,湘王乃陛下亲叔叔,这是家事,臣不便置喙。”
“呵,”皇帝扬眉冷笑,那双桃花的眼睛狭促地打量鄢莳,“你倒是会撇清干系。”他又说,“对了,那孩子在你鸩羽卫学到不少本事吧,该拿出来用用了。”
“烁之你……”鄢莳欲言又止,眼见地表情很是不悦,她甚至都不顾尊卑有别直呼皇帝的字。她极少在外人前展现自己喜怒哀乐,以至于鸩羽卫的人都以为他们的首领只有一种表情,不过还是有人知道如何能让她有些别的情绪,皇帝陛下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故意的,鄢莳让自己不痛快,自己也故意去戳她的痛点。
“怎么,十年过去还在怨朕?你徒弟拜师时十岁,朕在他现在的年纪早已经……”皇帝并不在意,一脸坏笑,“朕清楚,你不愿做的事谁也勉强不得,但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不愿意吗?若是不愿意,当时为何不和朕翻脸?你但凡言辞再激烈些,朕都不会勉强。”
“……陛下英明,臣告退。”鄢莳不愿再与他相耗,匆匆告退。留下皇帝一脸玩味地望向她离开的背影,那剑眉星目,似乎都裹上了一层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