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 寻芳到校园
    
    那是初冬的一个中午,位于北山坡上的王岔小学,到处光秃秃、白光光的。吃过午饭,我搬了把椅子到宿舍门前当书桌用,背对着太阳,一边晒太阳一边批改作文。吃过午饭的学生已陆续到校,校园不冷清也不喧闹,冬日暖阳,真是难得的惬意。
    “马山香!”有人在身后喊我。
    我吃了一惊。当了两个月老师,我已经不适应被直呼其名。同事叫我“小马”,石霞叫我“山香”,学生嘛,更是恭恭敬敬、敬爱无限地叫我“马老师”。谁在王岔小学校园里,这样无礼!这样大胆!
    我转过身,看见太阳光里立着两个高大的黑影。我揉揉眼睛,立起身,看清了这两位不速之客,两位拜访者,我的拜访者。
    他们的到来,实在出乎我的意料。那两位男同学,不对,应该是两位男教师,男青年教师。他们是我师范同级的同学,虽同为老乡,但除了在毕业时各个年级的老乡被召集起来一起合影外,实在没别的交情。他们中个头稍高的那位,就是在师范新年晚会中独奏过笛子的那位,一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我赶紧请他们进宿舍,问他们吃了没。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说吃了。我看看他们的神色,决定还是做一顿饭给他们吃。像石霞那样炒洋芋丝我肯定不行,煮洋芋条的话也还凑合。我把菜刚做熟,上课的时间就到了。我跑到校园正中的老梨树下,“当当当——当当当——”敲响了上课的钟声。
    关于上课钟声的事,应该补记一笔:我们用的是真正的铜钟,钟口有脸盆那么大,暗黄色的钟面上,有一圈考究的花纹装饰。据石霞说,那钟原来是后山大庙里的。那个时候,稍微有规模的学校,都用的是真正的铜钟。包括我后来敲过的所有的校园钟里,王岔小学的钟还是最考究的。
    二十世纪以前的老师和学生都知道,钟声就是命令,命令不能乱下,得讲章法。上课铃声是连着的三下:当当当——上课啦,当当当——当当当——上课啦——上课啦。下课的铃声比较舒缓,两下两下敲:当当——下课,当当——当当——下课,下课。集合的铃声要敲得响亮而短促:当当当当当当……赶紧集合赶紧集合赶紧集合……钟声不喘息,是不教你喘息,跑步集合。
    王岔小学中午上课的钟声得敲两次,相隔五分钟,一次是预备,一次是正式。预备钟声一响,校园就安静下来了。我顺便到五年级教室转了一圈,看见黑板上写满了整整齐齐的粉笔字,那是学生抄的复习题。考试题靠我拿坚硬的刻笔刻,然后一张一张油印出来。学校提供蜡纸和油墨,那用来印制考题的纸,可得学生自己掏钱买。就算学生和家长都愿意掏钱印制复习题,老师也不愿,刻印实在费时费劲。所以,复习时就靠老师或会写粉笔字的同学在黑板上抄,半板半板的抄,左边抄满,擦掉右边抄;右边抄满,擦掉左边再抄。尽管这样,有些眼力不好的、写字慢的学生还会跟不住。他们要抱着小板凳,蹲在讲台下,从左边挪到右边,又从右边挪到左边。这样的情景看起来乱而有序,让人格外踏实。
    下午第一节是语文课,不管有没有来访者,抄题得继续。
    我心安理得地返回宿舍,和我的两位同学说话。期间,石霞出来进去好多回,还好几次岔开话题。虽然如此,我还是了解了很多情况。他们被分配在与凤仪镇相邻的另一个乡里,两个人的学校也是相邻的两所村学。全校都只有两个老师,那另外一个老师,都是年龄偏大的民办老师。这两所学校,一个有三个年级,一个有两个年级;一个全校三十多名学生,另一个二十多名。而另外一名老师也都即将退休,那么,这剩下的二十、三十多名学生,两、三个年级的所有课程都得他们一个人教。虽然全校学生在同一教室里,但是课程是分门别类的,作业得一样一样地做……算清了这个账后,要找到轻松的话来说就变得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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