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后会须有期



    四年级寒假结束后,紧接着是三个月的实习。实习回来,马上面临着毕业。那些日子过得很不真实,忽快忽慢,让人心里很不踏实。

    所有的毕业前夕似乎都处于一种失重、失衡的状态。相比而言,中专毕业班尤其如此——毕业前后落差太大,利益攸关嘛。比如保送上师大的事,其实就事关10个同学,可好像全部的师生都参与了进去,都像坐过山车似的,人人手心里捏着把汗,惊呼着,尖叫着,等到尘埃落定,如同电影院屏幕上的光柱消失,才发现所有的精彩和惊险都与自己无关,自己只是灰腾腾的灯光里毫无美感的观众之一。

    秦云师范86届、特别是866班的毕业生就是这样,灰不溜秋,酸不拉几,温不愣登。当然,这只是我的感受,是我三十年前的感受。如今细细回想一番,也还是黯淡多过明亮。论年龄,他们也不过才高中毕业或才上大一。正是“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时,走在师范校园中的毕业生,像是两个月的实习耗尽了他们毕生的精力,一个个衰老成了小老头儿、小老太婆,眼睛无光,走路溜墙根。那两个月的实习生涯,肯定不是中师们能张扬青春的地方,他们的风华和书生意气,在过去的三四年里,已挥霍殆尽。从实习回来到毕业前的两个多月时间,从现实作用看,相当于五到十年的兵荒马乱,很多同学,是在这两月里从青年进入中年、甚至老年之境的。他们?对,是“他们”,并不包括我。我觉得有些人的人生(如我)像无花果,从来没有青春的花朵肆意开放的时刻。

    照毕业照、开毕业典礼、互题留言册……杂七杂八的事情很多,也都像快闪镜头似的,眨眼就过,这就到了离校前的最后一夜。

    从哪来的回哪去。这是绝大多数毕业生要走的路。至于极个别的不需沿原路回去的,也分为两个极端,一是广为人知的被保送的那10名同学;二是有着特别的机遇通过非常隐秘的方式留校、留到市里、改派到别的市县的同学,这样的同学每年都有一两个,并且都是在第二年或者数年后才被同学们慢慢知晓。

    好奇是人的重要天性之一,据说也是人类不断前进的重要品质之一。虽然越在文明的社会、文明的圈子,人们越讨厌好奇的人。嗯,所以,尽管我知道大家也想知道那些有着特别的机遇、通过隐秘的方式而不用回到原籍的同学的故事以及成功经验,但是,我不会说的。我要说的,就是广大的、从哪来回哪去的同学的故事。

    真正好的故事,就藏在看似普通的事、貌似普通的人中。

    总之,我们从全地区各个市县来到秦云市,经过整整四年的共同生活、学习后,过了今夜,我们就要回到各自的市县,也许,这一别将是永远。

    866班女生宿舍的最后一夜,就是从“永别”这个话题开始的。

    “不能,不能永别!”杜月月靠在她的铺盖卷上,挥舞着右手,坚定地说,像个指挥若定的女将军。

    杜月月也参加了保送考试,据说只差了几分,就与大学失之交臂。自从三年级时木老师派我去宿舍看感冒的杜月月后,我一直躲着她。相反的,从那以后,杜月月似乎对我好多了,或者说她把她看不见的利剑不再对着我。我虽然一直躲着她,但没有以前那么怕她——那种莫名其妙的怕,结结实实的怕。而我们明天六点,就要乘坐同一辆客车,返回凤仪县。这客车是刘景田联系的,包车,直接到学校来接我们。与其半夜起来打包行李,不如趁早。我们凤仪县的几个女生一带头,大家也都早早打包好了行李,坐等天亮。第二天凌晨上演的分别,提前上演。

    “不永别当然好,天底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同学们各自珍重,秦云市也就这么大,总有见面的时候。”余婕说。自从保送上师大的名单公布后,余婕变了很多。见人笑笑的,处处陪着小心,好像她占了大家多大便宜似的。原来,她可高扬着一张小脸,个头又高,虽不是那种鹤立鸡群的样子,总给人一种公事公办、六亲不认的感觉。同学中,我算是和她玩得多的,但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她是否拿我当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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