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甩手才逍遥
想了好久,我决定辞去学习委员。
若这是个荣誉的话,我和第一名白露之间还隔着很多同学,任何一个同学都有资格当这个学习委员;若这不是荣誉,只是苦力的话,那也该轮流当。
还没等我开口,在下一次的班会上,徐良老师主动提出了解决办法:让四个小组长直接负责收交、发放作业。
“至于学习委员,”徐老师用一种轻快的声调说,“负责监督、提醒组长,做一个认真学习的表率。”
“徐良徐良,真个优良!”一阵狂喜,同学们赐予徐老师的攻击系口号,在我心里自动修改成赞歌,自动快速播放N次。我猛的抬起头,大约是本能地想给老师一个最感激的注目礼,却看见白露转过头来,大眼睛朝我一闪。
卸下收交作业的重担,我并没有享受到想象中的轻松自在。初二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我的成绩滑到了全级二百零二名。站在二百零二名的台阶上,仰头往前一看,前二百名同学(白露我就从来没算在平常人里面),一个个摩拳擦掌,如狼似虎,你马山香凭什么和人家争?往后一看,三四百聪明伶俐精明强干的同学,也还没我考得多。这样一想,也就心安理得了。
白露依旧是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拉开了将近100分的鸿沟。白露的总分比我高出将近200分,这个分数差,简直是天上人间的距离。
我不在乎,白露也不在乎。
我不在乎,可能是因为我有点傻,徐良老师的原话:“马山香,二兴兴。”我们的方言中,“山”的读音和“三”一样,徐老师说这话的时候,把“山”和“二”读得很重,他这样一说,同学们准笑,我也跟着笑。我一笑,同学们笑得更开心。
白露不在乎,就因为她不在乎。白露在乎的是什么呢?就算让我可以预支未来三十年的智慧和阅历,我还是不明白。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白露很在乎我——马山香——一个其貌不扬、浑身毛病的初中女生。
不抱作业以后,我渐渐发现,除了作业和成绩,初中校园中还有别的更有意思的事。比如,班里、学校里很多离家远的同学从来不吃中午饭,或者说他们的中午饭就是一个坚硬的玉米面饼子或一啃一个白色牙印儿的黄棕色的玉米面节节。女同学的中午饭都在书包里,装在一个专用的小小的布口袋里,或用一块发黄的蒸笼布包着。男同学大多有个专门的、背在外面的干粮袋,那袋多半是他们小学时用过的书包,花花绿绿、缝缝补补的,里面疙疙瘩瘩装着各种应时的干粮。所谓应时,就是春天的时候会装几顿苜蓿焪面、苜蓿馍馍,秋天的时候,经常会塞一两根煮玉米,一把浓绿的葱叶。煮洋芋、玉面面节节或碗簸簸(用碗定型、铁锅烤制的玉米面馍馍)一年四季都会出现在同学们的书包里或干粮袋里。此外,五月五的时候,会有喧腾腾的白面烙的花馍馍,八月十五的时候教室里会飘着胡麻油饼的香味。不过,并不是每个同学在端午节或中秋节能吃上花馍馍和油饼。
学校里有专门的开水灶,中午免费供应一个小时的开水。中午放学以后,当城区的同学一身轻松的回家吃饭的时候,留在校园里的同学会从他们各自的桌框里摸出一个搪瓷缸子,去灶上打一杯开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教室,一边啃馍馍,一边喝。
有的同学还带着把小勺子,带小勺子的都还带着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熟面,相当于如今很流行的牛骨髓茶的基础版,只是我从未从同学们的炒面糊儿里闻到过牛骨髓或牛油以及任何蛋白质的香味。熟麦面被滚热的开水一烫,闻着还是很香。
对于城郊同学的午饭情况,我原本一无所知,当他们留在学校吃简陋或稀奇的自带午餐时,我也急急忙忙跑回家吃我妈为我准备的午饭了。上初二后,班主任徐老师调整了打扫除制度,由一组一组的集体打扫变为了责任到人的承包制,这样的一改革,每天中午上课前尘土飞扬、轰轰烈烈、七手八脚的卫生大扫除就变为由一两个人静悄悄提前打扫,每次打扫时间长,但轮流打扫的间隔也很长,是一次成功的、深受同学们拥护的改革。这样一来,我必须牢记我值日的日期和地段,因为漏扫一次,生活委员会毫不留情地记一笔,然后在德育积分表上减掉一分。徐老师说了,德育积分低于八十分的话,那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坏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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