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大师兄



    这位花家七少爷清楚地记得,在他七岁那年,他二哥陪着一个单薄瘦削的少年走进了花家牡丹园。

    他轻手轻脚地偷偷跟了好长一段路,那少年突然停下脚步返身走到他面前,掏出个盒子鼓捣起来,他当场便看呆了,盒子里是一个迷宫,七颗颜色各异的珠子散布其间,经那少年一番摆弄,珠子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逐个滚出,然后少年把盒子向他怀里一塞,叫他一边玩去。就这样,花家七少爷便被公子矩轻而易举地收买了。

    过不多久,牡丹园里头又多了两个少年,清秀斯文的叫潘子安,经常督导他读书习字;剽悍蛮横的叫姬王孙,最喜欢逼他练武,有几次被欺负的狠了,他就哭着跑去公子矩那申诉。

    在童年的花无骇心中,这三个少年都是了不得的高人,只有他二哥才配得上与他们结交。

    关于他二哥,花家大夫说的话很直白,二少爷花无伤能活下来是个奇迹,能活多久只有天知道;花老太爷说的话很形象,鹰立如睡,虎行似病,老二他就是一只病虎;而剑痴花无锋说的话除了花无骇没人信,他说他的剑有一次在花无伤面前自做龙吟。

    再后来,公子矩走了,又过了一年多,花无骇才把那个七巧迷宫玩通。这件玩意儿不仅要手稳,还要心静,关键是七粒珠子要按顺序出来,不能相互挡道,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迷宫里如何辗转腾挪需要费尽心力去推演。

    现在这盒子便揣在花无骇怀里,见到公子矩一定要给他看看自己的手段,想到得意处,花无骇面露微笑。

    王同道见到满脸笑容的花无骇,心中极度郁闷。然后花家七少爷就问了一个更让他郁闷的问题:

    “王大人,你既是太子舍人,为何称公子矩为世子殿下,不叫他一声大师兄?”

    姜太史公门生遍天下不假,但是能叫公子矩一声大师兄的人并不多。

    被姜白石点拨过学问的,听过姜白石讲学的,亲手植下先生柳的人数以万计,可是他们只能称姜太史公为老师,却叫不得师父。师父师父,如师如父,只有入得我门,才能称我为师父。太史公府上有座一言堂,只有进了一言堂才算登堂入室,成为入室弟子,才能和公子矩以师兄弟相称。

    那么公子矩为何一定是大师兄呢?

    因为姜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有结婚生子之后才能讲学授业,否则你连自家之子都未曾教过,谈何教导别家之子?所以公子矩出生之后,姜白石这才登上跨虎岗开坛讲学,出任科考座师,兼太子太傅。师门排序,不以年龄计,只论入门先后,因此姜白石的入室弟子不论岁数大小,便都成了公子矩的师弟。

    当今太子是头一个被姜白石领进一言堂的人,算起来在白石门下排行第二。太子和墨矩若面对满朝公卿,两人自当互称世子殿下和太子殿下,但是私下里要是墨矩没大没小的把四十出头的太子爷叫师弟,这位姬王孙的父亲也只有认了。这和当今周天子在私底下管姜白石叫大师兄一个道理,谁叫他是姜白石父亲姜行云的弟子呢,天地君亲师铁打的规矩绝对不可逾越,你称我为君,我称你为师,这就是礼,礼不可废,礼崩乐坏则社稷动荡,天命何所归?

    经花无骇这一问,太子舍人王同道当即省起太子和公子矩的关系,世上哪有师兄跑三十里外迎接师弟的道理?何况还不是师弟亲来,只是师弟雇的车队而已。看来想风风光光地进入墨里是没戏了,但是让王大人郁闷的还不止于此。

    太子舍人官居五品,顾名思义,太子屋下之人。之所以能光明正大地用这个与太子明显亲厚的官职名称,全在于太子舍人是太子太傅的直接属下,也就是说,王同道是太史公姜白石的属下,可是即便有这层近水楼台的关系,他王同道也未能得月,姜白石始终没收他为入室弟子。这样一来,他岂能厚起脸皮把公子矩叫大师兄?只有像别人一样老老实实、客客气气地称世子殿下了。

    这让王大人如何不郁闷,甚至是恼怒了。花家七少爷这随口的第二问,几乎便是当面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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