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六安侯-第2/3页





    潘子安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父亲大人言之有理。

    小侯爷身手敏捷地让过老侯爷的一轮拳脚,最后老侯爷说,此去决计不可丢了我潘家一门双侯的脸面,别再把墨矩锯子锯子的叫了,多没文化......

    墨矩,姜姓墨氏,叫他姜矩、墨矩其实都没错。按照古礼,姓别婚姻,氏分贵贱,男称氏,女称姓,可那是夫子编撰《春秋》、道裂百家、七国问鼎时的规矩,后来天下大乱,到了七王自谪之后,便没多少人再讲究这个了,如今周室已为天下共主近两千年,这套老黄历谁还记得?

    偏偏墨矩记得清清楚楚,从小被人叫做公子矩,立储之后,被称为太史公世子,摄政之后,再加尊称为殿下,这些称呼随你高兴怎么叫,他都不在乎,但谁要是叫他一声姜矩试试,保管吃不了兜着走。

    而锯子这一绰号,是潘子安的杰作。

    锯矩音相近,义相反。矩主合,锯主分,分分合合的是人生,也是天下。子,按古礼是对人的尊称,并未辱没了墨矩的身份。

    当年在京师洛阳的四门学,十一岁的墨矩蹲在地上听着十岁的潘子安侃侃而言,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锤凿尺刨,和一把小锯子,点了点头,对这绰号欣然笑纳。

    后来墨矩被逐出四门学也和锯子有些干系。

    潘子安清楚地记得,四门学里的无良少年帮派林立,公国侯国的诸多公子各有山头,当墨矩、姬王孙和他成立“墨门”打遍四门学无敌手,正准备挥师进军太学之时,四门学祭酒突然跑来宣布公子矩三大罪,其中之一便是奇技淫巧。

    当时站在一旁的潘子安亲耳听到墨矩在那嘀嘀咕咕:不就是用个锯子吗,这就嫌弃我给读书人掉价啦,奇技淫巧有什么不好,中原百战那会儿,胡骑专门劫掠财货和工匠,我这匠人可比你们读书人值钱多了......

    平心而论,潘子安倒没觉得锯子受了多大委屈。这家伙铁木陶皮百工皆通,凡属于营造之学的,均是生而知之,非学而知之,往俗里说就是无师自通,不学而有术。有句话叫做“书到今生读已迟”,有些人才高八斗,估计有七斗是前几辈子攒下的,在阴曹地府贿赂了阎王爷,全给带到今生今世了。

    想必墨矩也掏出大把银子孝敬了阎王爷,要不然怎能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手艺,让京师匠造局的大匠师也惊得合不拢嘴,更让潘子安感觉这世上大概没什么东西是他造不出来的。

    奇技淫巧这四个字安在锯子身上实在不冤。

    天光云影洛水邙山,花草树木秋露春泥都成了营造所用的物件。直到有一天,锯子把一张张黄绫丹砂绘就的符箓悄悄摆在他和姬王孙面前,潘子安这才知道,姜家五路丹道中的符箓一道,墨矩已算是入了门,而这番成就全赖墨矩独辟蹊径,以营造之学为书符制箓铺路,符箓纵有千般精微晦涩,在这位天生匠人看来也无非是一门手艺而已。

    自此之后,四门学的少年学子私下斗殴时,墨门锯子的符箓着实让七国子弟吃足了苦头。那时候,他和姬王孙两个经常跟在锯子身后,身前符文缭绕,雷声隐隐电火闪烁,敌人望风而逃,想一想都是风光无限啊......

    墨矩离开洛阳时,留给他们一大叠符箓,各有名目,譬如这张轻羽符,此刻便贴在青铜高车上,要不然脚力再雄强的乌云踏雪,拉着数千斤重的青铜车厢,无论如何也不能这般蹄声轻健。

    大业湖春水初平,燕子三三两两掠过湖面,在欢快的马蹄声中轻语呢喃,春泥衔够了么,还差几两可以筑巢?

    墨里春早,草短,情长。

    六安侯双手徐引马缰,神态清朗安详。

    但其实潘子安心里一直有些不安。

    锯子回到墨里后,便有一连串败家败国败法的消息传出,姜家借着中原百战千辛万苦成了的气候又被打回原形。当时潘子安就立下心愿,哪天自己有本事了,好歹要帮锯子一把。

    前一阵子洛阳周室的金銮殿上有人上书削藩,这两年好不容易风平浪静的墨里立刻又被推至风口浪尖。当初公子矩一手捣腾出来的解甲让政在有心人的渲染下旧事重提,似乎成为削藩的范本,同时也成为七国的标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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