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花开》上部:北方来信(三十五—三十六)-第4/6页



刘嫂父亲的精神比她母亲稍差,黑瘦,一把骨头,但并不疲顿,天天下地干活,我常在村头地垄看到他,是那种“原是素心人,乐与数晨夕”的农人。老人年轻时也练过武功,至今坚持晨练,喜欢耍棍舞刀,屋内西墙上挂着好几件棍棒、刀剑。

北方很多地方有在中秋节吃羊肉水饺的习俗,北方庄也不例外。昨天的羊肉水饺实在好吃,不曾想多吃了半碗,加上白酒入腹,昨晚大半夜不能成眠,竟和刘嫂网上聊天聊到凌晨四点,关闭电脑前我对她说,早上不要送饭了,我要好好睡个懒觉,中午一块送来。这都是刘嫂惹的祸,热烈地劝我多吃几个,反而刘嫂母亲说:“不是我舍不得饭,陈教授也是花甲的人了,肉包子好吃,可夜里不好消化。”刘嫂说,多吃一个没事,撑不着。今天上午醒来,才发现上她的当了。中午她来的时候,我把这个话说给她听,她笑着说:“是你嘴馋,怨不得我啊;况且我娘都警告过你了。”我说:“也是啊,不能怨你,也不怨我嘴馋,我是看着你娘你们家人高兴,而且我第一次见你喝酒,就来兴趣了,主要是酒喝的多了。”

刘嫂父母能节制自己,有量,每人喝了二两酒,不再坚持;只有刘嫂和我一次次的举杯相劝,喝的面红耳赤;三个孩子一轮轮的敬酒,很是热闹。中间我逗孩子唱歌讲故事,两个女儿落落大方,唱了几首歌,小诚杰则背诵刚学来的三字经。更热闹的是,刘嫂母亲也唱了一首歌。

老人唱的是当地民歌《大辫子甩三甩》:

“大辫子甩三甩,甩到了翠花崖,娘啊娘啊,队伍要往哪开,小妮子,你别哭,哭也是挡不住,队伍行军不兴带媳妇,同志们把号喊,喊了个向右转,走了!走了!别忘了小妹俺!小妮子你放心!他不是那样的人,忘不了爹娘,忘不了心上人。西北上大炮响,队伍走的忙,妮啊妮来,你看他回头望,翠花崖上送亲人,眼望队伍过山村,盼着那胜利早日的回家门。”

旋律悠扬,曲调带着淡淡的哀伤凄婉。老人唱,刘嫂打节拍,后来孩子们跟着唱。王诚杰让她妈妈唱,刘嫂便唱苏永康的《灯火阑珊处》,唱罢,掌声阵阵;刘嫂让我唱,我酒兴正浓,说好,也唱一支《灯火阑珊处》,是宋夏婷唱的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最后,孩子让他们爷爷唱,老人说:“我从小五音不全,可不能扫你们的兴,我给你们打一套直拳。”

直拳是近距离格斗拳术,我没想到老人会这个;老人一招一式,招招到位,步步有力,脚踢拳抻,呼呼有风,引来我好奇的赞叹,孩子们跟着喊口号。我看着刘嫂,示意她练一手,她摇摇头表示不能练。

末了,刘嫂母亲说:“多少年没这样高兴了,又唱又跳又打的,是不是有点疯啊?”我说:“老婶子,这不是疯,是兴奋所致,我们之间没有隔膜,彼此亲如一家。”刘嫂父亲说:“你这话说得好,开心。”

觥筹交错间,我问桂花父亲(已去世),北方庄立村到现在,有走有留,代代相传中村里的风气基本没变,期间有没有出现过出格过分的事,这一问,引来他一段好长的故事。

他说:“人吃五谷杂粮,啥病都有,什么脾气的也有。从我记事起,北方庄没出现过大案血案,可也出现过不孝不忠坑蒙拐骗奸诈刁滑的人和事。我八岁的时候,村东有一家姓黄的,独门独户,男人做木工,女人守家。那个时候,木匠一年里有半年在外做活,给人家上房做梁,刻画床,雕花窗,做些姑娘出嫁用的家具。偏偏他不能生育,原以为是媳妇的事,休过两个妻子。等娶来第三个媳妇后,还是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这才去看郎中,郎中说他有疝气,影响生育,不是女人的事。吃了不少中药,不管用,那时不知道能做手术,一副副的中药吃了很多。他那辈子干活挣来的钱全用在娶媳妇吃药上去了。眼看人过五十天过午,就担心没后。那年月,没后的人有两个办法,一个抱养别人家的孩子,一个自己族门同辈的过继个孩子。他单门独户没有兄弟姊妹,只有抱养别人家的孩子了。

他有一家姓牛的邻居,已有二个儿子,那年又生了一个儿子。两家本来关系不错,姓黄的找来姓牛的吃饭喝酒,把抱养他家小儿子的话说了,姓牛的说可以,正愁养个女儿呢,不想又生一个儿子。隔着墙头喊他媳妇去木匠家。媳妇来了,一听,表示赞同。两家就商量抱养的条件,后来确定,孩子吃奶的时候先养在牛家,黄家每月出二十斤小麦十斤高粱,还有油盐青菜肉的生活品。等孩子断奶,在把孩子抱过黄家。再以后两家说好,孩子姓了黄,与牛家断开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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