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神玉论典



沙椅慢慢下沉,缓缓落在水牛皮上。椅腿微一触,便似风过沙丘,立时散了形。沙椅化去,只留下芥隐,他伸手来扶夕生:“起来。”

夕生不动,失措看着芥隐。他不能接受,也不肯相信。可他冥冥中知道,芥隐并没有骗他。

芥隐的声音虚弱又沉稳:“起来,时辰不多了,有很多事要说。”

夕生扶了他伸来的手,起身随他走到几案边,两人各坐一侧。芥隐微声一咳,黑暗中走来司蒙。他搁下两缶苦酽,默然退在一侧。芥隐道:“昨天送了给你哥哥,你喝了没有。”

夕生道:“早上用过了。”芥隐笑道:“你哥哥不爱喝,他从小就不爱喝。我总要逼着他,去查他的库房。他因此叫你喝了,让我查不着。“

他笑而叹道:“淳齐长大了,我怎会再查他的库房,这孩子养成了习惯,一时改不掉。”

夕生默然听着,芥隐述说的雪狼王,和他识得的仿佛不是同一人。

芥隐道:“他不喝,我们喝。这是好东西,他不懂。”他取陶缶饮了,呛得直咳,司蒙替他抚着背,轻唤道:“大人!”

芥隐勉力忍住,摆了手道:“无妨。”他问夕生:“怎么不喝啊。”夕生瞧他殷殷期盼,心下略有不忍,捧碗饮尽了。

芥隐向他微笑:“你很像她。”夕生不大自在,对于芥隐的故事,他还是接受无能。芥隐按着几案,手微微发抖。夕生低眉看着,芥隐问:“你叫什么名字?”

“夕生。”夕生简短说。

芥隐轻喃念道:“夕生,你就是日落时出生的。”夕生笑一笑:“我妈妈收养了我,并不知我何时出生。”芥隐问道:“养母对你好吗?”

夕生低头道:“很好。她是待我最好的人啦。”芥隐微笑点头:“那就好。”夕生道:“所以我想回去,她并不知我到了这里,她会很着急。”他静一静,轻声说:“我不想让她着急,不想让她辛苦,她养大了我,该我养她了。”

芥隐听得眼眶泛红,半晌才道:“你母亲真是没福份。这样的两个孩子,一个生离,一个死别。”夕生不吭声,不想接话。

芥隐长叹一声:“你哥哥身在险境,你可愿帮他?”夕生嘲弄一笑:“他是雪狼王,只有让别人身在险境,他怎会在险境。”

芥隐不喜欢他的说法,皱眉道:“你养母待你好,淳齐却没有,母亲死了,父亲又恨他入骨。”夕生仍不说话,心里却想:“为什么恨他,就因为他妈妈和别人生了,生了……”

芥隐道:“厚王继位以来,推行仙民在册,论定微功晋阶,阻止了北境仙民流散,保住星骑实力。又开设研习所,仙民六岁便要入所研习,十八岁入了势境,方能从研习所出来。其中入昧境者,十有其三,星骑实力大增,北境成了四极最强部落。”

夕生道:“厚王励精图治,北境秩序严谨,雪狼王并没有耽误他。”芥隐叹道:“你有所不知。仙民的寿数两百年。厚王等王位耗去八十年,他拼定心思,要在百年封禅中夺钧天王位。原本也算众望所归,谁知出了你母亲的事。”

他苦笑道:“他找不到姐姐,一腔怨恨全都发在淳齐身上。六岁孩童,若非我西颢天恩威并施,早被他斩于刀斧之下。他送淳齐去浮玉之湖,分明是要借刀杀人,哪还有半分父子之情!”

夕生听他激动,想劝,又不知说什么。芥隐道:“六岁出关,二十年音讯全无,我以为他丧命在浮玉之湖。这二十年,我把厚王恨得剖心挖肺,恨不能他忽一日暴病,猝死才好!”

他说得悻悻,夕生微然一笑。

芥隐又道:“直到十年前,一头雪狼负人跃过浮玉关。那夜当值星骑是我领下的墨丑骑。雪狼入关,星骑震动,将军来报,我匆匆到了关下,来人口口声声,只说大王子殿下派他入关送书。”

“我二十年没听到大王子这称呼。关内人人忌讳,生怕提了大王子,惹着厚王发怒。那晚上乍然听了,我竟反应不来。”他慨叹一声,擦了擦眼角:“来人就是辛多,书信是淳齐亲笔,请封异人雪狼王为王子教习,领宫正职。”

“我细问辛多,得知他是个瞎子,却能开天目。他被雪狼王救了,又说雪狼王保了大王子住在雪屋,过的很好。我又惊又喜。正巧北境欲往西境借土,想试种粮米,我于是呈上书信,要厚王加封宫保宫正,增拨星骑。他父亲看了西颢天的面子,勉强同意,却只肯拨十八名星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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