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三:
夜晚,喧闹——
帐篷,火光,帐内帐外比比皆是,绵延两里多。这是匈奴人的行军营帐——其实并不能算军营,只是单纯散状排开的帐篷,四处游走欢呼庆贺、结伴吃喝的士兵,三三五五的烤着肉和饼的篝火和盛酒的大瓮,以及在排在最后的,数十辆木制囚车。
在军营中间,有一座格外大的帐篷,帐篷内灯火通明,鼓乐之声不断。帐内两侧坐满彪形大汉,个个须发茂盛,身强力壮。最里居中正座,也是个壮汉,却不似其他人等看着粗糙:服饰整洁,不沾油腻,材料皆是用的上好的兽皮;腰间佩玉,指间带戒,耳下垂环,稍显华贵;须发茂密但整齐,应是精心梳过,头发、络腮胡子都剪得一般平整;脸上的皮肉虽也被风沙磨的坚韧,却光泽干净,让人觉得他的表情明显比屋内的其他人舒缓平静的多。而他的眼神此刻也多了几分柔情,静静地随着大帐中央的那个人,缓缓地左右摆动。
大帐中央,仿佛与这军帐是两个不同世界的光景。那里只有一人,却仿佛有着压倒整座营帐的气场。那是个独自站立的高佻的女人,身上只有一件鲜红的连衣长裙,裙摆拖地,两侧却开了到大腿的分叉,纤细双手握着红绫,平举在胸前,低着头,面朝下,乌黑发亮的发自由得散着,从两侧垂下,遮住了面颊。
骤然,琵琶声起,她迈开了脚步,舞动起红绫,抬起了头——惊艳——没有脂粉衬托,没有珠宝装饰——单纯的美丽,一眸,一笑,一颦,一簇——清澈的目光,柔美的脸庞,玲珑小巧的耳鼻,白里透粉的双唇——以及在单薄的衣衫映衬下,光滑粉嫩的皮肤,灵巧修长的四肢,曲线尽显的婀娜俏丽的身姿——与红绫一起,随着乐声,前进,翻飞,旋转,跃起,伏倒,翻滚——时而激昂,时而妖娆,时而亢奋,时而慵懒,时而俊俏,时而妩媚——似诉说,似宣泄,似抗击,似挑逗——变化愈频,愈演愈烈,她的面颊和肌肤都慢慢染上红晕,随汗挥发而出的清香气息,蔓延了整座大帐,让人神往,冲动,情难自禁——然后突然,在铿锵之中,戛然而止。
余音回绕——不知何时,那些汉子的喧闹消失,不知何时,他们手中的酒囊滞空不动,不知何时,他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难以自拔——掌声,那个坐在大堂正座的壮汉用力地合击双手,微微露出有些陶醉的笑意,少顷,帐内私下声如雷动。女子闻声含笑,优雅地回了个半蹲礼,慢慢地走到正座前,再行一礼。
“好一首‘十面埋伏’,战场壮烈,又有儿女情长,军中奏乐,别有风味。可见选曲也十分用心——”
“蒙伊秩訾王抬爱。奴婢的舞能承众军青睐,不丢大人的脸面便安心了”
伊秩訾王闻言暗笑,“已经自称奴婢了吗”,又转而去点一点部下:“靖边头牌的风采,岂是被他们青睐就能道尽的?你没看见这些家伙看你的舞,看的都呆住了,他们在生死战场上,都不曾这样失态过!”众人惶恐,各自回避追随在她身上的目光,又回到热闹的宴会中去。伊秩訾王见众人都收了心思,便回来安抚:
“琉璃,这一曲想必累了,坐回来用些酒肉,歇一歇,我再命人做几道中原菜。”
“奴婢愧受了”又行一礼,起身时与伊秩訾王换了下目光,含笑走回为她特设的伊秩訾王的侧座,将先前的首饰依次穿戴回去。
舞乐毕,门口机灵的哨兵才入内禀告:“禀王上,昨日擒获汉军的那名白发斥候醒了。”
“哦?时机正好。将他带来——”
白郎被五花大绑,由两名匈奴哨兵押着,穿过行军营朝大帐走去。自己右臂的伤口被包扎好,止了血,勉强可以活动,随身武器护具都被下了,由右手边的哨兵带着,双手被反绑,里外总共三道结,嘴巴也被绳索填住,可见他们对自己十分忌惮。不过庆幸,自己还活着,他们绝对有理由在发现自己的当时砍掉这颗白头,不过似乎自己活着对他们更有价值——至少暂时是这样。这里应当是临时军营,不过只有不到千人的规模,又带着数十辆囚车的俘虏,想必是押后的辎重队。这些从靖边大胜而回的士兵们,竟然敢在这里喝的酩酊大醉,四处躺倒,就代表他们绝不会遭到汉军追击,大概是那个混蛋的保证吧。也就是说,匈奴人会想办法满足那家伙的要求,来回报这场完美大胜可能性很高——相对的,自己存活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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