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夕阳西下时分,吴天义朝怡春宫和役城附近的花篱墙栅门走去,他骑着马,身穿崭新整洁的便衣,头发是刚洗过的,湿漉漉梳得溜光,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边走边频频环顾四周,兴奋的神情透着少许的不安。来至栅门前,还未勒马,守门的两个兵士早已会意,主动将栅门打开。吴天义不说话,微笑着朝两个兵士点点头,策马走出栅门,过了一片荒滩,拐上一条通往附近村庄的小路。两个兵士见吴天义走远,你一言我一语地嘀咕起来。一个说:“吴副将好像时长没去桃花寨了。”另一个说:“工程将尽尾声了,司马总管督察的严了,一来警务繁忙,二来有所顾忌嘛。”“哦……嗳,你见过他的情人吗?”“没有,吴副将从来都是亲自上门的。”“黎明前还得赶回来,吴副将也够辛苦的。”“看你说的,跟相好的相聚,再辛苦谁都乐意干。”“哈哈,我也这么认为。”……

        当时,淳于彪正在将军署小花园的凉亭里歇息,陪伴在身边的是他的副将韩珠。淳于彪手摇着蒲扇,红润的脸颊油光光汗涔涔,抓起瓷盏喝了口水,威严的面部闪出一丝笑意,说:“哈哈,领兵打仗的将军审起了犯人,真他娘的做全了!”韩珠坐在淳于彪身侧,猫着腰,缩着脖子,望着淳于彪一脸媚笑,点头合腰的说:“您当法官也是一把好手。”见淳于彪的瓷盏放下来,立即拿起铜壶将里面的水添满。淳于彪没理会韩珠说的话,自言自语道:“倒也有趣!有趣!”不时从后院隐隐传来女子的喊叫声和跺步声,韩珠不由得朝月门外瞟瞟,显得心神不宁。两人刚从刑牢部回来,刚审问罢新关押的犯人。

        当淳于彪走进禁闭室的时候,两个新关押的犯人已经有了归宿:一个在墙角的站笼里,一个在屋梁下的半空中。半空中的人见淳于彪进来,立马哀求道:“军官大老爷……饶了草民吧,军官大老爷……饶了草民吧!饶了……草民吧!”……声音低沉如在坛中。淳于彪并不搭理半空里的人,款款坐在看守兵士早已为他准备好的竹垫上,韩珠赶忙将榆木疙瘩送在淳于彪面前,然后站在淳于彪的身后,两个兵士各拎一根榆木棍,威风凛凛分立两旁。空中人不在乎淳于彪理不理他,仍重复着先前的哀求:“军官大老爷……饶了草民吧!军官大老爷……饶了……草民吧!饶了……草民吧!”……淳于彪腰板笔直,坐姿很周正,面部极其冷峻,他默默扫视着犯人:那个哀求着的犯人个子很高,身板很结实,赤条条的上身棕色的肌肉一块紧摞着一块。他是被倒吊在木梁上的,两个脚腕套着铁箍,铁箍中间连着一根铁链,铁链直接搭在横梁上,将身体倒挂了起来。他的双脚和脚腕肿胀如现代人制作的面包,铁箍嵌进紫红色的皮肉里,周围扒满了血痂;他脸色黑紫,眼珠血红,脑门上的血管鼓胀暴突,几乎快要从皮肉里蹦出来了。关在站笼里的犯人五短身材,发胖,圆溜溜的头,圆鼓鼓的脸,双手被反绑着,短粗的脖子卡在木档中间,头露在笼外,身体关在笼里,腾空的两脚晃晃悠悠,准确的说这不是站笼,而是吊笼。由于疼痛,不住地哼哼唧唧,裂开的嘴巴歪在一边,八字眉紧蹙着,将眉宇蹙起一个肉疙瘩,整个面部五官错位,肌肉变形。倒吊的犯人仍在絮絮叨叨,淳于彪抓起榆木疙瘩猛地砸在地上,砸得吊着的人立刻悄无声息。他倒立的浓眉下,铜铃般的眼珠目光锐利如锥子,盯着站笼里的八字眉矮胖子,黑着脸厉声问:“你不好好干活,竟然和守门兵士串通一气勾引村妇,一共勾引过几个女人,你要老实交代!”八字眉矮胖子一怔,神色恐惧地望着淳于彪,浑身开始觳觫发抖,嘴巴微微动了几动,一言未发。韩珠立刻将嘴巴凑近淳于彪的耳朵,小声说:“他张不开嘴呀。”淳于彪说:“把他放下来吧。”两个兵士立刻过去,将笼子顶部的木栅取掉,八字眉矮胖子“噔”的两脚落地,声音颤颤抖抖地说:“军官大老爷,草民就认识那一个,就那一个呀!军官大老爷,草民说的千真万确,如有半句诳语,雷劈鬼捏狼掏心、下地狱油锅里炸军官大老爷,您要明断呀!”因着急,把油锅里炸和军官大老爷连在了一起,听起来很恐怖,也特别别扭,韩珠和两个兵士忍不住笑了,连倒吊着的高个子也手拨地面将脸扭向站笼,血红的眼珠射出惊讶而又愉悦的光芒,嘀咕道:“真你娘的胆大!”淳于彪深知八字眉矮胖子不是故意贬损自己,也就不在意,疑惑地看看韩珠,韩珠收住笑,表情有些惶惑。淳于彪又用力砸了一下榆木疙瘩,吼道:“你既然能收买看守栅门的兵士与你同流合污,你小子搞女人的本事也肯定不一般,只搞过一个?连鬼都不相信!你分明在油嘴滑腔的百般抵赖,我看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老实不了!”韩珠自然明白上司的用意,立马朝两个兵士使眼色,两个兵士机灵的很,兴致勃勃走到笼子前分站两边,抡起榆木棍朝里面猛戳乱捅,八字眉矮胖子躲闪着,嗷嗷叫着,身子一抖一抖的将木笼弄得摇摇晃晃。兵士们怕笼子倒了,一手护笼,一手忙活,顷刻之间,八字眉矮胖子高声叫道:“草民招了!草民招了!”淳于彪示意两个兵士住手,八字眉矮胖子突然下跪,但笼子狭窄,膝盖被立木抵住,变成半跪半站的姿势。他蟠曲着身子,将头捣蒜般磕在木柱上,发出噔噔的钝响,同时声嘶力竭地哭诉:“军官大老爷,草民冤枉呀冤枉!草民以前从未认识那个守门兵,平时草民给花篱墙浇水、施肥、剪枝,忙的根本无暇接触兵士,那天傍晚施肥施到栅门口时,恰好没肥料了,草民等肥料的时候,栅门外有个村妇徘徊着,守门兵士说她想见见自己的男人,被他拒之门外了。草民也是闲的无聊,便与那村妇搭讪,聊了一会就熟惯了,竟眉来眼去的,成了暧昧的关系。也是鬼迷了心窍,一时动起了邪念,请求兵士给俺两牵牵红线,并送给兵士十枚半两钱的酬金,当晚就与那村妇幽会了,不料被你们的巡逻兵发现了……草民只干了这一回龌龊事,草民说的句句是实,请军官大老爷明断呀!”眼里泪光闪闪,鲜红的液体从脑门涌了出来,越过眉毛流进眼里,血和泪混合在一起,再从眼角溢出来,顺着鼻子两侧向下流淌着。不一会,声音降低变成喃喃自语:“大老爷明断!”“大老爷明断!”……只有脑袋撞击木头的力度不减,声音响亮。淳于彪与韩珠面面相觑,吊着的细高个瞪着红艳艳的眼珠,朝站笼方向伸出大拇指点了点。淳于彪说:“本将军看你悔罪态度诚恳,这次就相信了你,若要再犯,定不轻饶!”对韩珠说:“把他放了吧。”八字眉矮胖子停下来,感激涕零地说:“谢军官大老爷赦免之恩!”韩珠朝屋外喊:“来人!”两个兵士应声进来。淳于彪说:“带出去给他擦擦脸,把他押送到工地,交给那里的监工吧。”兵士们打开木笼,将血淋淋的八字眉矮胖子放出来,一前一后押着出去了。淳于彪睨视着细高个,声音冷冷地问:“你知不知道逃跑是犯罪?”细高个嘴角挂着涎水,眼珠子红艳艳、水粼粼,目光慌乱而又惶恐,摇晃着脑袋说:“草民知道!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逃跑?”“我想家。”淳于彪笑着问:“这次轻饶了你,你再跑怎么办?”细高个说:“我想家。”淳于彪勃然恼怒,“霍”地站起身,冷笑着说:“你娘的……脑子不打弯?活该!”说完大步走出禁闭室,韩珠肉尾巴一样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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